不問可知,這位老道士正是天賜假扮的。他與小薔小薇進京之後,在正陽門外賃了一處店麵,行醫救人。天賜雖不通醫術,但在滄海書閣曾瀏覽過不少醫書,再加上小薔小薇家學淵博。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何況三人再不濟也比臭皮匠強些,小災小病,不在話下,就算遇到疑難雜症,往往也能藥到病除,不出三月便名動京師。行醫並非天賜本意,隻是借此傳名,謀求晉身之階。眼見多日苦心頗有收獲,天賜心中大慰。
這時那店夥引著酒樓的東家來了。這位東家的老妻身患痼疾,纏綿床第多年。不久前登門求診,天賜幾劑湯藥下去,霍然而愈。如今聽說神醫光臨,特來道謝。命店夥重整杯盤,再上醇酒,陪坐一旁,親自把盞,左一句老神仙,右一句老仙長,極盡殷勤之意。
忽聽樓梯口靴聲橐橐,有人疾步登樓。那是兩名身材魁梧的軍官,服飾鮮明,腰挎佩刀,傲氣十足,一上樓就大叫道:“哪一位是妙徼道長,咱們有事找你。”
樓上頓時肅靜下來,那位東家慌忙起身相迎,說道:“魏爺,齊爺,您二位好。大駕光臨,小店蓬壁生輝。”一位不知是魏爺還是齊爺的軍官一瞪眼,喝道:“羅嗦,滾到一邊去。”伸手將東家推開,走到天賜麵前。傲態略略收斂,語氣卻仍然不甚客氣,說道:“你就是妙徼道長嗎?咱們是壽親王府的護衛,奉王爺的差遣,請你過府,有事吩咐。快隨咱們走吧!”
天賜端坐不動,淡然笑道:“貧道山野俗夫,不想攀龍附鳳,從不認得什麼親王。兩位大人找錯人了。”那軍官大怒,喝道:“嘟,大膽!王爺召喚,竟敢不從,好大的架子。你不去咱們抓你去。”說到做到,兩軍官一左一右抓住天賜的手臂,就想拉他起來。誰知天賜下盤就象生了根,紋絲不動。兩軍官不信邪,使盡全身力氣,累出通身大汗,卻仍沒拉動天賜分毫。兩軍官驚叫道:“老雜毛,你會使妖法!”
天賜笑道:“孤陋寡聞!回去告訴你們王爺,要請貧道應該派遣一個能言善道之人。你們兩個蠢材,隻會發狠用強,非敬賢之道也,去吧!”兩軍官恨恨不已,灰溜溜下樓去了。
眾酒客皆有驚容,暗道:“這位道長好不識輕重,竟敢得罪壽親王殿下,不要命了嗎?”小薔姐妹悄聲問道:“師父,您不是正在等這個機會嗎?為什麼要拒絕?”
天賜微笑不語,暗中傳音道:“傻丫頭,劉玄德請諸葛孔明尚要三顧茅廬。大哥也非等閑之輩,豈能招之即來,揮之即去。要自抬身份,必須施展些手段。不要廢話太多,當心露出馬腳。”
再看席上的費朱等人,個個如坐針氈,惶恐不安。天賜笑道:“各位不必擔憂。久聞壽親王寬厚仁德,頗有長者之風,當不會以此區區小事見責,更不會連累到諸位。”大家驚魂稍定,重整殘酒,再開盛宴。隻是各懷心事,氣氛已不似方才熱烈。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酒樓前蹄聲隆隆,到門外嘎然而止。這一次來的可不止兩人,而是一大群。最先上樓的還是姓魏姓齊的兩位軍官,傲態盡斂,在樓口肅手而立,目不斜視。隨後又上來兩名軍官,站在魏齊兩人身側。大家這才明白,魏齊二人隻是隨從,主人還在後麵,大家一起伸脖子向樓口下麵望去。不料一對對的軍官象走馬燈一樣登上樓,沒完沒了,就是不見後麵的主人。眾酒客均感詫異,這樣一對對地走進來,隻怕很快就會把酒樓擠破了。
直到第十八對軍官走上樓,總算告一段落。這三十六名軍官擁擠在本不寬敞的酒樓上,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可一個個仍壓刀肅立,腰杆拔得筆直。眾酒客每人身後都有幾名佩刀軍官,不免心裏直打鼓,不自在之極。均想:“他媽的什麼玩意,老子是來吃酒的,這他媽的不是成了囚犯嗎?這是壽親王府的哪一位,好大的排場。”
樓口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一名少年公子登上酒樓。這公子年紀不足二十,金冠束發,玉帶圍腰,麵貌雋秀,意氣飛揚。走到天賜麵前一拱手,說道:“仙長請了。小子奉父王之命,特來恭請仙長。下人不識禮數,得罪之處,請仙長見諒。”
大家均暗自吃驚,心想:“原來是壽親王世子。這老道士好大的麵子。”天賜卻另有想法。壽親王是先皇的同胞兄弟,是他的親叔父。這位親王世子與他是本家兄弟,長幼有序,禮數不可缺。故而天賜隻是淡淡地笑了笑,端坐不動,說道:“蒙壽親王千歲寵招,何幸如之!隻是貧道疏懶慣了,耐不得拘束。何況每日求醫者甚多,實無閑暇理會它事。若無要事,恕貧道失禮,世子殿下請回吧!”
壽王世子道:“無事不登三寶殿。隻因小妹身染重病,多方求醫,仍無起色。父王久聞仙長乃杏林高手,著手成春,活人無算,特命小子前來敦請。望仙長施以妙手,若能治愈小妹之病,父王定有重酬。”
天賜道:“原來是郡主有恙,世子何不早言。醫家皆有割股之心,貧道焉敢推辭。事不宜遲,世子請先行一步,貧道隨後就到。”壽王世子大喜,說道:“樓下已經備好馬匹,小子陪仙長一同回府。”當下一行人一同下樓,幾十名王府護衛簇擁著世子與天賜師徒趕往壽親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