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心想:“見識仍嫌淺薄,卻已大有進步。乘你心情正佳,不妨進一忠言。”說道:“為君之樂,非止於此。為君之至樂,在於布仁德於四方,加聲威於海內,則群臣惕懼,萬民誠服。此時握天下如在掌中,使臣民如同指臂。今日朝堂之上,群臣所服者非陛下之威,乃策略之善也。如陛下能明察忠奸,用人無誤,朝政無失,則群臣自然心悅誠服,何須斥之責之。”
皇帝滿腔高興化為烏有,但想想此言甚是有理,麵孔不禁為之一紅。說道:“如仙長所言,則可比於古之明君,朕如何能及。”天賜道:“若不為,焉知不能為。陛下才智未必遜於古之明君,所差者不過決心毅力耳。昔齊威王荒逸樂,不理國事。得淳於髡之言,不飛則已,一飛衝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願貧道能比淳於髡,而陛下能如齊威王也。”
皇帝得天賜恭維,頗有些沾沾自喜。自己有多大本領他也並非全然無知,比於古之明君相差太遠,效法齊威王或者還有希望。他道:“願領仙長教誨。”他以帝王之尊,能這般虛心求教,誠為可貴。天賜暗暗讚許,說道:“齊威王所以能強齊垂數十年者,勤國政,明賞罰,去奸佞,用賢臣也,陛下亦可效之。方今天下大亂,究其濫觴,乃民心之失,民心之失緣於朝政之失,朝政之失緣於用人之失。望陛下善用賢能,勤理政事,以收民望,則亂可製國可寧也。”
皇帝頻頻點頭,問道:“今海內不振,匪類猖獗,割據州縣,寇掠四方,官軍屢敗,朝野震動。請仙長教朕破敵製亂之策。”
天賜道:“貧道觀各路賊首,皆亂世之雄,非治國之主也,雖囂張於一時,實不難平之。河南地近京畿,匪患最烈,應先取之。匪首龍在天其人寡才無德,目光短淺,收群盜為用,民心早失。中原一帶,無險可據,連年兵戈,民窮財盡。而龍在天棄險固之關中,富庶之山東不取,留戀於中原,實自困於死地。陛下若遣一能臣據潼關以固關中,再選一二驍將率精兵巡於大河之北。待明年春荒,賊眾食盡,渡河覓糧時相機邀擊之,迫其南向與江南各路反賊相爭,可獲漁人之利。再乘其兩敗俱傷,必能一鼓而破之。中原即定,則天下可定也。”
皇帝大喜,說道:“仙長真高見也!隻可惜朝中乏人,並無能臣驍將當此重任。”天賜笑道:“普天下的才俊之士多如恒河之沙,隻是陛下未能用之也。陛下以貧道為高人,而江湖奇士朝中賢臣勝過貧道者大有人在。此輩素懷忠義,隻因朝中權奸當道,無由以進耳。陛下應仿效前人千金市骨之事,重用朝中賢臣以收人望,則天下賢才必爭相歸附,何慮無人可用。”
皇帝道:“朝中有何賢才,朕為何不知?”天賜道:“陛下非不知其名,乃不知其賢耳。貧道進京路經兗州之時,曾見一驛卒形貌非俗,身懷奇技。尋人一問,才知是原錦衣衛指揮左使楊宗翰,為劉進忠所不容,淪為驛卒。此人雖蒙奇冤,未存怨心,兢兢業業,不虧職守,真忠臣也。陛下何不用之。”
皇帝道:“朕記起來了。這楊宗翰曾上表彈劾劉進忠勾結教匪,圖謀不軌,種種不法之事。現在想來,其言甚有見地。朕即招其回京,任為大將,征討反賊,可乎?”
天賜道:“楊宗翰其人鐵麵無私,用之察奸斷獄則可,用之為大將恐不相宜。大將之材另有其人,民間有南熊北虎之說。南熊者,九江府總兵嚴夢熊也。其部眾不過三千,卻屢破十倍乃至數十倍之敵,威震敵膽。北虎者,兗州府副將王致遠也。今春河南盜賊竄入兗州,兗州總兵畏敵如虎,不敢出戰。王副將獨率輕騎,大破賊軍,橫掃百餘裏,使盜賊不敢再入兗州。此二人堪為朝廷柱石,陛下何不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