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才因為我爸來家裏給生活費看見他才知道了內情,閻維文和我爸現在長得特別像,一樣的長方臉,一樣的大眼睛,還有那張張開了能吞下一頭牛的血盆大口,而我媽沉澱了十好幾年的婚姻往事,終究還是沒能隨著歲月給她的無情而完全釋然。
沒錯,我爸還是會常來,具體做什麼我不知道,因為隻要他來我立刻進我自己的臥室關上門,即使外麵我媽再怎麼喊我讓我出去給他看看,我都不出聲音,也堅決抵製見到那張臉,我承認我對我爸魂牽夢縈,但不是愛,而是恨,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他,看著他痛苦的扭曲的臉在微弱甚至慢慢消失的呼吸裏流幹了血,我覺得我會特別痛快,這些年他給我和我媽的痛遠遠不是一條命能償還的,我覺得殺了他都是便宜了,我心裏變態我知道,但換了任何一個人,恐怕都會變態,家庭背叛是這個世界上無以複加的痛苦,沒有之一。
我爸對我媽也有愧疚,尤其是在他看見我們居住的那個破敗的居民樓,還是我姥姥死後留下來的祖宅時,他眼裏總會有點濕潤和猩紅,我在門縫偷偷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隻會忍不住醞釀一口唾沫,真想啐在他臉上,但是我又不敢,我怕我媽抽我,她就是這麼一個傻到極致的女人,為了保存那個男人的顏麵,她一直都對認識我們的人說,是她做得不好,所以才釀成了今天離婚的結局,其實呢,鬼知道,她為了我們簡家付出了多少。
我媽的偉大和堅強給我的影響潛移默化而且深遠持久,為了在我媽有生之年能過上點好日子,我初中畢業就去應聘模特了,那個時候北京還到處都是星探,當明星的籌碼和條件遠遠沒有現在這麼低,整個容就能進入龐大的演藝界分一杯羹吃,那個時候的演義公司眼光特別高,也很刁難,要求你純天然,要不是蕭薔那麼狐媚,要不是林青霞那麼自然,要不就是梅豔芳那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才幹。
我很慶幸,我長了一張絕世的臉龐,我自認為我是標準的美女,當然,大家也都這麼說,我從小到大聽到的最多的讚美,就是誇我這張臉,幾乎見到我的人,沒有一個不說我漂亮的,我是鵝蛋圓的臉,五官和林青霞還有周慧敏相似度達到了百分之八十,而我還有點蕭薔的嫵媚和風情,因為我一直在鍛煉自己當小三複仇的能力,所以勾魂攝魄,好像必不可少,男人上勾也沒那麼容易,試想想,誰會義無反顧為了一個小三拋妻棄子呢,沒點真本事就還是別出去丟人現眼了。
我從初中畢業一直到高中畢業做了三年的模特,我還拍過廣告,上過雜誌,給商場巡演做過表演嘉賓和代言,每年的收入比不上大牌明星,但和一般上班族相比,我掙得真不算少了,我發現但凡和演藝界沾點邊,收入都源源不絕的,而我最大的收獲不是因為當個小明星有點成就感,畢竟我的出鏡率不算高,商演也太平民化,隻能說掙點錢,明星跟我還真是遙不可及。
所以我最大的成就感就是在我高三畢業的暑假裏,拍了最後一直口紅的廣告,如願攢到了六位數,帶著我媽搬出了我們住了那麼多年的貧民窟,在北京的中心地帶往外,也就是現在人們所說的四環位置,買了一套公寓,是個偏單,那時候房價挺低的,9萬我就買下來了,還剩下點裝修買家具,最後都弄齊全了我跟我媽坐在沙發上抱頭痛哭,我知道她是因為我總算有點本事能耐了,她當妻子已經那麼失敗,連老公都留不住,當女兒也沒能對我姥姥如何盡孝,反而還成了一輩子的累贅,可是當媽,好歹有點成就了。
我哭不是因為我辛苦三年才給我媽了一個好日子,我覺得我剛十八歲就能買下一套房已經很難得了,那時候我這個歲數的孩子別說人生艱辛了,估計連愛情都沒經曆過,何來自食其力的本事呢,我自己都為我驕傲,我哭隻是因為我爸爸在那一年,去世了。
在時間的沉澱和荏苒中,我已經有點放下了對他的恨意,我甚至想過,我會不會把他接來跟我們一起住,過幾年好日子,因為我高二時候他來和我媽促膝長談過一次,我那個班主任,難產死了,一屍兩命,他還是自己一個人過,言談舉止中似乎有和我媽複婚的想法,但是我媽考慮到我對他的恨,還是含糊其辭的遮掩過去了,沒給答複,於是因為我,我毀了一個有可能重燃的家,還有我爸帶著不舍和遺憾永遠的去世了。
我媽也在一夜之間老了不少,我還記得我陪著她去給我把上墳,她哭得跟淚人似的,癱在地上都爬不起來。
我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上其實有這樣一種感情,不需要長相廝守不需要一直證明,兜兜轉轉愛恨消散,還是最初的那個,給他一世的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