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對麵看著他,心裏覺得特別毛躁惡心,他始終低著頭,手指在可樂的杯上畫著圈,這樣沉默著大約坐了半個小時,我有點不耐煩,拍著桌子,“你到底找我什麼事兒啊,不是說要敘敘舊麼,你說吧,我聽著。”
他抬起頭,一雙深陷的眼窩在瞬間刺激了我,他老了,其實那些傳言也不算欺騙,他確實比我認識他那年,四十歲卻還顯得特別意氣風發的時候,要蒼老很多,算不上蒼老,卻是一種讓人寒心的滄桑。
“你過得怎麼樣,這段時間。”
我忽然忍不住笑出來,特別想揪著他的脖領問他一句我好壞跟你有關係麼?你他媽要是在乎我,當初就不至於那麼混蛋狠心,我雖然沒告訴你懷著孩子,就算我說了,你也許比那樣逃的還快吧,一個不負責任的混蛋,永遠不會便善良,所謂浪子回頭,和感情騙子絕對沒有半分瓜葛。
可是這些話到了喉嚨卻擠不出來,我還是心軟了,麵對已經這麼滄桑寂寥的他,我覺得再說這些無疑是雪上加霜,往他本來就裂開的傷疤上再澆一把鹽,盡管他活該,他經受得再多也不及當初我在手術台上的十分之一,可是我終究還是把這些牢騷換成了一句波瀾不驚的話。
“我還好,如你看到的這樣,幸福安寧。”
他的眼神瞬間更加黯淡下去,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我視而不見,捧著可樂杯子把目光移向窗外,王府井最喧嘩繁華的商業街,何時能承受這麼傷感的時刻。
從我進去坐下到我起身離開,不超過一個小時,我們說的話卻屈指可數,大部分都是沉默。
我不喜歡沉默,這讓我害怕,感覺時間都凝固靜止了,美好的事物自然願意停留的時間長久一些,可是如我們這樣,還是越快過去越好,至少我害怕我會動搖,因為我猜得出來,他這次回來是找我,找我共度餘生,可是歲月都涼薄了,我哪裏會繼續情深意重呢。
不過我也總算有點釋然了,我知道其實我不是沒有魅力,我不是除了簡誠,讓別的男人看到我隻想到玩一次和性,他們也會對我產生刻骨銘心的愛情和眷戀,隻不過時機不湊巧而已,所以才會陰差陽錯,但是我簡安然,還是不錯的。
我於是心情大好,從我的帳號裏取出了不少錢買了很多東西,有給我媽的,有給簡誠的,還有給謝樂樂的,卻唯獨沒有我自己的,我已經擁有了全天下最寶貴的,何必還去要求那些虛華的東西呢。
我分別回了我媽家還有學校宿舍,謝樂樂不在,據說是去酒吧了,自從她陪我做完手術我們就沒再見麵,都是電話和信息,我和她聊天時多少有點感覺,她又交往了一個新男友,也是大學生,條件還不錯,跟簡誠差不多,家裏還行,自己也上進,不是那種紈絝子弟,隻會玩弄感情花心把妹,全然不懂人情冷暖,所以這點謝樂樂特別看重,也很珍惜,她仍舊住在宿舍,我問過她,為什麼不搬出去和他一起住,她羞澀的說她也想過,可是那個男生不同意,說自己在還沒有娶她之前,絕對不會占有她,哪怕一次。
我有點驚愕,這個世界還有這麼單純堅守本分的男孩麼,即使簡誠那麼愛我,還是忍不住得到了我,可是這個男孩卻能這樣固執,謝樂樂的確是撿到寶了。
我問她打算結婚麼,她仍舊是羞澀的笑,說還沒想那麼遠,走一步看一步吧,不過照這麼發展下去,也許會把。
我把東西交到了酒吧裏一個和謝樂樂還不錯的同事那兒,然後打道回府回我和簡誠的公寓。
他剛回家,正在廚房擺弄什麼,我悄悄走進去從背後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他嚇了一跳,嘴上埋怨著我孩子氣,臉上卻掛著特別滿足幸福的笑,他給我買了我念叨了很久的車厘子,這個東西太貴了,三十一斤,我很多次路過水果攤都隻是看著咽了口唾沫,我很喜歡吃,甜到了心坎裏,可是我嫌貴,我寧願剩下來給簡誠買他喜歡吃的山竹。
我覺得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再無所求,可是他接下來轉過身看著我說出的話,更讓我目瞪口呆。
“我媽上午給我打電話,我正在公司開會呢,她給我打了好幾遍,我猜肯定有事,就接了,她說讓咱們回去住,等你二十一歲生日時,就結婚,她連日子都算好了,你不是再有三個月就二十一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