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淩晨從交警大隊出來，李淩雲找了個人來開他的車，我和他坐在後排座上。我也不敢看向他，隻能透過玻璃窗的反光瞅了瞅，他也把頭偏向窗外，坐了一會兒，他整個身體完全靠向椅背閉上了眼睛。
我轉過頭看他，車外的各種燈光偶爾透過車窗跳躍到他的臉上、身上。臉上有擦傷，褐色夾克和黑色牛仔上還留著打鬥的痕跡。一想到那一年在派出所的情形，很後怕，差點害得他又被關起來。
有一刻很想撲到他懷裏，請求他的原諒，求他不要再生我的氣，求他不要再這樣冷冰冰的對我。
他的電話突然響起，他摸出褲袋裏的手機一看，清了清喉嚨接聽，“劉警官？到家了嗎？”好像是為我擔保的那個老太太打來的。聽見他恭恭敬敬的答著，“嗯，嗯，我知道。在，嗯，會的，謝謝你……這麼晚，實在……”好像是在為今晚的事情感謝她。
此時，我才想到，他的駕照。
“駕照怎麼辦？”看見他掛了電話，我鼓起勇氣問他。
“駕照沒了，車還在。”他滿含嘲弄的答，緊接著還幹笑了兩聲。
我無言以對，很恨自己如此齷蹉，為什麼要提議在車裏，簡直是瘋了。不作不死！真是不作就不會有這些事情。
我如何拯救這樣自輕自賤的自己呢？
想到這幾個月，從夏天到秋天，從見到他到現在，我們話不多說，什麼都不問，就這樣沉淪在欲望的漩渦裏，在黑暗中翻騰掙紮。打開燈，拉開窗簾就回到各自的世界去。
像今晚這樣，將雙方置於危險當中。那個交警說，“你們真會找地方玩兒，這邊設施設備都沒裝齊，燈也不亮，你們一個黑色車，不開燈，萬一遇上個眼神不好的司機把你們撞上了，後果會是什麼？！”
聽交警這樣說的時候，我感覺脖子被卡住似的，好半天都讓我心存餘悸。再繼續這樣鬧下去將會怎麼樣呢？我們還會做出什麼傷害彼此的事情呢？
我陷入對我倆未來的恐懼之中。
還是不要見麵了吧！
“我就在這裏下車！”現在的我隻想趕緊逃離他的身邊。“請停車！”我大聲對代駕司機喊著。
車還沒停穩，我已經打開門跳了下去。他緊接著追了過來，他拉著我的手臂衝我吼，“幹什麼？瘋了嗎？”
我掙脫他的手，看著他顫聲說，“不要給我打電話，也不要給我發短信。”我忍著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我們不要再見了。”
他咬著腮幫，抓著我的手臂怒視我，“為什麼？昨天在車裏那餐不滿……”我一巴掌打斷了他將要說出的話。
緊接著我的臉頰也挨了重重的一下，我的眼淚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流下來。昨天就期盼的一巴掌終於領受到，我深吸了一口氣，順著挨巴掌的方向朝前走去……
“你在期望什麼？”他在身後幽幽一問。
“我期望的你能給嗎？”我心裏想著。
候春的媽媽周阿姨給我打來電話，她專門跑到媽媽那兒要了我的號碼，一接通她就抽抽搭搭說不清楚一句完整的話。
“春兒……知道……好像知道了，你知道的，是吧？”
我知道她指的那件事，我隻能應了一聲，“嗯！”
這件事讓我到現在都不敢細想，我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他身上，每當回想春兒那雙丹鳳眼蓄滿淚水，眼前就會浮現出他的簽名檔裏那句話，“每天逗人笑的小醜為什麼流著血淚。”
我的發小，整天嘻嘻哈哈的發小，內心背負著這樣沉重的秘密過了如此多年。
“你問問他，看他好不好，我和他爸爸不敢問……心裏難受，他更難受……，我們太擔心……華華，你跟他從小到大最好，你問問他。”周阿姨的聲音透著絕望，我鼻子一酸。
“嗯，我會的。”
我馬上撥通了候春的號碼，“春兒，你好嗎？”
“……”
“你爸媽擔心你……，給他們打個電話……要不發個短信，一句話就好……”
“你在期望什麼？”
“嗯？什麼？”我沒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