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低穀(1 / 3)

等媽走了,我又搬回李雲的公寓去了。他的東西一直也沒有人來過問,他的爸爸因為過失致人死亡罪還在等著判決,聽說最多判個三五年。我給李雲的母親打電話,讓她來處理李雲的財物。可她說,“你看著辦吧。”我告訴她,我辦不了,要直係親屬才能辦理。她說,“那就放著吧。”

李雲的公寓租金很貴,為了負擔得起,我隻能退掉了我的公寓。也沒跟媽講,不知道媽回來會怎樣數落我呢。

可我想要在有李雲氣息的房間裏生活,櫥櫃裏還放著他的衣服,書架上滿是他的專業書籍,還有他的電腦還放著書桌上,房間裏的每一樣東西都有他摸過的痕跡,還保留著他走時的樣子。床上也還殘留有他的氣味。我想,我隻能在這樣的房間裏才能生活下去。就假裝他不過是出差去了,總有一天他會推門進來。而我要在這裏等著他。

每天下班,我都是急匆匆的趕回去,進到房間裏,我就會感覺特別安心。仿佛和李雲說好了,要盡快趕回來,省的他擔心,否則他打電話來問我,為什麼還沒到家,我還要跟他解釋在哪裏耽擱了時間。他雖然不說什麼,但他的沉默更加讓人不安。

靠在沙發上看著夕陽一點一點落下去,房間一點一點暗下來,我很享受這一刻的靜謐。我好像被噪音吵鬧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現在終於有了片刻安寧,我要充分的享受它。

等到窗外的燈光都漸漸暗下來,應該是午夜十分,我洗漱幹淨輕輕地臥倒在床上,用力的嗅一嗅床單上的氣味,用全身的肌膚去緊貼在床單被套上。這讓我有一絲絲的錯覺,李雲就在我身邊緊緊地依偎著我。我可以有片刻的安睡。

天快亮時,我醒過來了。這是一天當中最難受的時刻,清晨讓人頭腦清醒——我的身邊空空如也。

當我睜開眼睛時,沒有一雙溫暖的手來撫摸我的臉頰,也沒有那寬寬潤潤的唇來喚醒我。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心髒就不斷向下墜著,拉扯的肺部無法呼吸,有好幾次我隻能咬著被單無聲慟哭,無法抑製地全身戰栗。

有時淩晨四五點鍾醒來,幹脆翻身爬起坐在地板上眼望床鋪,等著窗外一點一點亮起來;等著太陽一點一點照進來。

天一亮,我就趕緊離開房間,走出大廈,彙進上班的人流中。在摩肩擦背的公交地鐵裏,在吵雜的車廂裏,我的心漸漸恢複平靜。就像李淩雲小時候那樣,每天早上很早就離開家,在人潮中將孤寂流亡,在人群聚集的空間裏將悲傷掩藏。

時間一長,也許自己的舉止越來越怪異也不一定。我每天都是第一個來到公司的人,有時甚至比保安更早。當我等在玻璃門邊的綠色盆景旁邊時,保安打著哈欠蹣跚走來,蹲下來用鑰匙開電動玻璃門的鎖,而我悄無聲息的站出來,引得他一抬頭看見我,受了驚嚇,連聲抱怨我為什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多幾次,他也認熟了,問我,“怎麼來的這麼早?”

我回答,“有事要忙。”

他連連點頭,“哦,哦,是不是要給老外打越洋電話,我懂我懂。”

我的打卡記錄多數是在六點以前。站在公司偌大的寫字間,打開一排排燈,雖然同事們還沒來,但我隻要進到這裏,那繁忙緊張的辦公室氣氛就已經在我的麵前預演了。

我又想到了在景洪公司時期的李淩雲,那個什麼事也不做卻要在公司廝混一天的雲。我現在才真正理解他當時的心境。

在喧鬧中假裝自己不寂寞。

而我現在還多了一個心境:在忙碌中假裝自己不悲傷。

我也和李雲一樣,戒掉了早餐。這樣吃的少睡得少,身體卻也吃得消,從來也沒有餓的感覺,也不覺得乏。每天隻吃一頓飯,若不是怕同事們異樣的目光,我有時甚至不覺得有必要吃午餐,晚餐有時是陪客戶,看見什麼吃食都沒有欲望,隻是隨意的比劃一下筷子。沒有應酬的時候就徑直回家,在沙發上呆坐到深夜。

就這樣吃的極少,睡得極少,卻沒有累乏的感覺。很奇怪,是不是像僧人那樣清心寡欲,反而更加精力充沛,或者是媽媽前段時間給我吃的補藥發揮了藥效。

媽媽走後這幾個星期,我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看上去每天早早去上班,但下了班的我完全沉浸在到處是李雲影子的房間裏,每天靠聞著櫥櫃裏李雲的衣服的氣味過活。我覺得好像還是和李雲生活在一起,並且越來越覺得李雲就在這個房間裏,他的靈魂一定是回到了這裏,我甚至想要去拜訪一個通靈大師,讓他幫助我和李雲的靈魂說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