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陣悠揚的琴聲中醒來的。
我顧不上管自己的境遇,焦急地四處尋找聲音的源頭。隻為那聲音是如此的熟悉,讓人不可置信!
那聲音連續熟撚,抑揚頓挫,如行雲流水般清幽而高遠,若不是彈琴之人練習過許多遍,斷不能達到這樣的境界!
沒錯,我不是在做夢,這分明是一曲《鳳求凰》!是我曾在郭府聽過的那曲!
小的時候我就特別羨慕那些能夠學琴的女子,聽著美妙的聲音從自己指尖流淌出來,那該是怎樣一種享受啊!
那時候博文曾帶我到郭府專門給我彈了這首曲子,下人說他為了給我彈奏,曾暗自苦練了好幾日。
他彈罷曲子,問我:“玉兒,你知道我為什麼為你彈奏這首曲子嗎?”
我傻傻地答:“因為我喜歡古琴啊。”
他寵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子:“那為什麼不是其他的曲子呢?”
是啊,為什麼呢?
他神秘地笑笑:“這首曲子叫做《鳳求凰》,你聽過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嗎?”
……
他曾說過要教會我這首曲子,隻是後來……
我沉浸在往事中不可自拔,眼淚簌簌地流淌下來。
隻是與以往不同的是,那熟悉的音調裏開始瀠繞了一絲悲傷,在聽似歡快的節奏中讓人隱隱生出惆悵來……
博文,原來你也不好過,原來你並不曾如我所想,與江柳琴瑟相合將我拋在腦……
我趴在枕頭上泣不成聲,淚水早已沾濕了大半個枕頭。
博文,你可知道,這優美的曲調曾是這麼多個日日夜夜以來,我夢裏唯一的旋律……
正在這時,琴聲忽的停了,有人走進屋來,我期待地掙紮著撐起身子。
來人大概是被我洶湧的眼淚嚇到,身子明顯一頓,隨即關切地道:“姑娘身子尚未大好,萬不可輕舉妄動!”
恩。
我眨了眨迷糊的眼睛,想要更看清楚些……再看清楚些……
失望排山倒海地撲麵而來——他不是博文,他不是博文,他不是!
我自嘲的笑了笑,眼裏的喜悅和期待瞬間被絕望取代。
我怎麼會這麼傻,我怎麼能憑一首曲子兀自地認為是博文呢?他新婚燕爾,怎麼會到這裏來?
寒玉啊寒玉,原來愛情真的會讓人變傻。你自幼飽讀詩書,人人都說你冰雪聰明,卻也有這樣糊塗的時候。
失望了吧?受傷了吧?你這是自作自受,如若不抱著希望,又怎能絕望?若是不把心交出去,又怎麼會受傷?
真好笑,我諷刺地低低笑了笑,把目光重新放在來人身上。
來人大約十八九歲,隻見他一身月白色的長衫,微微攏起的頭發,清逸俊秀的麵龐,此時在門口長身玉立,從容而高貴,隨意卻優雅,整個人透著一股飄逸的嫡仙之氣,隻是那眉眼間卻透露著淡淡的悲戚之色,即使嘴角含笑,也蓋不住那一份隱隱清冷的氣質。
這是一個長年憂傷的人,因為這種憂傷已經深入骨髓,成為一種如影隨形的氣質,而這似乎更給他增添了一份獨特的魅力。
他此時正隔著數丈遠的距離看我,那目光哀戚而裝注,像是在看一件摔壞了的心愛古玩。可仔細看那目光卻深沉而高遠,好似透過我的臉在看些什麼,回憶些什麼。
於是屋子裏出現了這樣一番情境:一名豆蔻年華的柔弱女子躺在床榻之上,眼淚源源不斷地從臉上流淌下來,似乎非把枕頭淹沒不可,她此時艱難地撐著床榻,半睡半起,一張布滿淚痕的臉上透露著絕望,一雙迷離的眼睛帶著一絲疑惑看向距離四五丈的俊俏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