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衛前來幫忙,爹娘的侍衛也全都上了,人群鬧騰起來,剛剛不能進去的人全都趁亂往裏擠。
馬兒在推搡中邁開了腳步,孤零零的馬車載著兩個老人遠去……
她看到爹爹將潰爛的臉擠出車窗外,在擁擠的人群裏,一遍遍艱難地囑咐,“一定要幫我交給玉兒……”
她看到孤零零的馬車被趕向火坑,爹娘相擁著從馬車裏爬出來……潮水般湧上的士兵立馬將他們扔進火堆裏。
兩個老人痛苦的掙紮呻吟,最後還是被熊熊烈火迅速吞噬,隻留下孤零零的馬車……
“寒玉。”臨淵又叫了她一遍。
“恩。”
寒玉轉過臉來,果然滿臉淚痕。
臨淵心疼的將那些淚水擦淨,“不要哭了,眼淚會淌到脖子裏。”
“恩……”寒玉點點頭。
“已經進城了,你想去哪裏看看?”
寒玉一愣,看著車窗外車水馬龍的樣子,這裏的確比鎮江好,好得就像沒有過那場災難。
這樣的繁榮是造就在殘忍之上的。
或許江都的城守是對的,他有先見之明,保護了這一方淨土。
他們也曾勸阻過,不讓患者進入,他們為了保護自己的城池,隻得這麼殘忍。
所以,錯在非進城不可的病人,害了自己。
可爹娘卻是迫不得已的。
是他,是那個人,非要趕父母走,非要讓父母進來,於是釀成大錯。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
就是因為他。
隻是因為他。
這麼想的時候,心裏竟然掠過絕望。
寒玉,莫非你還存了一絲僥幸,認為可以為他脫罪?
算了吧。
一切都是他的錯,況且他還曾經害死過你的小姐姐。
莫非你想原諒他?
不,不,父仇女報,天經地義,你這麼想,是不孝啊。
沒有什麼改變,不會有什麼改變。
早就無可改變了。
“臨淵,我想去看看爹娘被燒死的地方。”
臨淵一愣,下車去打聽了一陣,回來道,“火葬的地方就在附近,不過已經翻新修房子了。”
火葬?翻新?
真是可笑。
“帶我去吧。”她麵無表情的說。
那地方果然已經在蓋房子,一排整齊的二層小木樓,初步構建了樣貌,工人們正熱火朝天的忙著。
跟“火葬場”或者“死人”這樣的字眼兒,一點關係也沒有。
一切都不一樣了,連痕跡都尋不到。
什麼都沒留下。
仿佛是此時,當她的馬車停在父母靈魂歸去的地方,她才如此清晰的感覺到,爹娘已經去了,什麼都沒有留下。
她在這個世上最後所擁有的東西……她的整個世界,已經不在了。
她獨自活在這個世界上,原來是這麼孤獨,這麼孤獨。
她的整個世界,隻有她一個人。
她忽然感覺困極了,累極了。
脖子上的傷原來是疼的……
身上的力氣,原來是她不能控製的……
同樣地握一下手,時而力氣太小毫無知覺,時而力氣太大疼痛不已。
原來她根本不能自如的控製自己。
原來一切都是她在騙自己,原來一切並沒有那麼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