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恨地坐下來,想起念念說的那些話,然後又想起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寒玉說的話。
他忽然覺得有些緊張。
須臾,寒玉端著茶水進來了。
“少爺,茶來了。”她低著頭說道。
“……”
“少爺,茶來了……我給您放這裏嗎?”
“……”
寒玉等了一會兒,仍然不聽得回應,她心裏本就十分緊張,忍不住偷偷地抬眼看了他一下。
這一看可好,正好對上江闊陰霾的視線。
他就這麼盯著她,不說話也不動,眼裏的神色讓人覺得可怕。
寒玉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她連忙低下頭,端著茶站在原地,不敢再輕舉妄動。
屋子裏十分安靜,安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許久,身前的人忽然輕笑了一下,嘲諷的,又好像是無謂的,輕輕笑了一下。
她條件反射地又抬頭去看他,隻見他的視線已經從她身上撤走,看向院子的某個角落裏,臉上是似笑非笑的嘲諷的神色。
“要嫁給沈瑞了,是吧?”
他用輕而嘲諷的聲音說道。
寒玉低著頭,沒有答話。
他也不惱,像是和她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真是好笑,你期盼了那麼多年青梅竹馬的愛情,竟然輸給了一個沈瑞。”
說到這裏,似是無意的瞥了她一眼。
她低著頭依舊沒說話。
於是他也沉默了。
他在她麵前沉默,這麼久。
這是她不曾習慣的模式,他給她的印象就是發怒,發怒,像獅子一樣狂吼。
這樣的江闊讓她覺得陌生,他此時微微低垂的臉,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微的……脆弱。
脆弱?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訝到。
他怎麼會脆弱?
除了在江岩軒那一次失態,他想起了曾經的摯愛……除了那一次,何曾見過他脆弱?
其實或許她還是有優勢的,畢竟她長得像姐姐,不是麼?
即使他已經愛上了別的人,最初的愛,總是難忘的吧?
她自嘲的笑了笑,上前一步,打破沉默。
“少爺,您的茶。”
沉默良久的江闊忽然抬眼看她。
他的雙眼通紅,像是被搶食晚餐的野狼,血紅的雙眼隱隱透露著淩厲和血腥。
她被這模樣嚇了一跳,一時愣住了。
“回答我的問題!”
他忽然開口,聲音變得陰沉,霸道,帶著不可拒絕的嚴厲,還有一絲隱隱的顫抖。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道:“什麼?”
他忽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拖近一步,惡狠狠地道:“不要給我裝!”
茶杯裏的茶水被拉扯得濺出來幾點,她小心翼翼的想保護那水,來不及回答。
他被她的行為惹惱了,一把奪過她手裏的茶杯,“咚”一聲重重放在桌子上,重新逼問她。
“我問你,是不是要嫁給沈瑞了?!”
她沉默了須臾,在他的憤怒的等待中平靜答道:“是的。”
他忽的站起來,狠狠地一把將她推開。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人猝不及防,她連連後退幾步,最後砸在背後的牆上,滑倒下來。
混亂中不知撞倒了什麼,發出一陣劈裏啪啦的響聲,身上也一點一點的疼起來。
她胡亂的用手撐著地,想要站起來。
他已經更快地追上來,大片的陰影籠罩在她的頭上。
他一把拽起她,低吼道:“那你說的話呢?!你那天說的話呢?!”
她呆呆的看他,像是被他摔懵了,又像是被那喑啞得像是哭泣的聲音嚇傻了。
眼裏一片茫然。
他忽然慌亂起來,一把捉住她的下巴,急切地再次逼問,“我在問你話呢!你那天說的話呢?!你別跟我說你記不得了!”
這回她的眼睛裏漸漸有了光彩,但是很平靜,跟四年前被他打罵的那一晚完全不一樣,她的眼裏沒有一滴淚水。
有淚水的是他。
她竟然看到了他的眼淚。
四年前沒看清,現在看清了。
她別過頭去,輕輕地說,“你不是不信嗎?”
他被她這句話提醒了,忽的放開她,大步大步地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