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還要說的,”沈瑞靜靜地看著她,“這些話如今不說,便一生都不能說了。”
她隻得沉默。
“你可能和別人一樣,以為我隻是看中了你的美貌和風情,可是……其實並不是這樣。”
“你可知道,江岩軒的那一次,並不是我第一次看見你。我……曾在天成畫館得到過一副你的畫,也一並……看到了你的畫像,從那時開始,我便愛上了你……”
“鄭姑娘,我是不是很傻?在你見過我之前,就已經深深愛上了你,不可自拔。”
“中秋那一晚的相見,是我央求念念得來的。我在無意之間發現我最仰慕的姑娘竟然住在妹妹的府上,於是我央了她好幾日,讓她允我見你一麵……可我不曾想會以如此驚豔的方式見到你。”
他仰在囚車上,兩眼無神的看著落雪的天空,陷入回憶。
而她緊緊的攥著已經發冷的手爐,哭得泣不成聲。
他如何知道,他們的相遇,他對她的感情,一步一步都是她精心為他設計的陷阱?
他或許一生都不會知道,那麼就不要讓他知道吧。
“鄭姑娘,”他嘴邊浮起一個笑容,繼續說道,“還記得那次在江岩軒的大院裏,你掃到我的衣袍麼?”
她也想起往事,說道:“記得,我記得。”
他嘴角的弧度漸漸變得苦澀,“那天,江闊罵我有什麼好笑的,其實確實沒有什麼好笑的,隻是,我看著你也開心,忍不住想逗你多笑一會。”
“你知道麼?我很少看到你笑,你的眼眸很悲傷,盡管時時禮貌地向著別人笑,可我知道你沒有笑,你的靈魂沒有笑。”
“就像我,執著的以放蕩不羈的形象晃蕩於杭州的各個風月場所,靈魂卻更加固執的尋找著自己心裏的那份完美。”
“我尋找到了。可老天告訴我,我無權去擁有。大概是對我放蕩不羈的一種懲罰吧。”
他自嘲的笑笑,終於停止了冗長的表述。
“鄭姑娘,今後我不在了,你一定要記得多笑笑,你笑起來很好看,特別好看。”
“恩。”她泣不成聲的回答。
雪更大了,紛紛灑灑地落在她的發上。
前途渺茫,一片惆悵。
他狠下心避開她貼過來的暖爐,說道:“快點回去吧,某人的臉色已經黑得發亮了。”
寒玉一扭頭,看到江闊果然在馬車邊煩躁的走來走去,看到她看過來,憤怒的目光裏夾雜了幾絲委屈。
她回過眼,點點頭,站起來。
他看著她的麵孔漸漸遠去,心痛不已,卻見她動手將自己身上裹的裘衣脫下來。
裏麵是單薄的白色單衣。
他心下一頓,又是感動,又是心疼,急急說道:“你別傻,把衣服穿上,會感冒的。”
她並不理會,將裘衣脫下來,矮著身子穿過囚車將裘衣裹在他身上。
這下沈瑞停止了掙紮,雪白的裘衣在他身上弄髒了,決計不可再還給她了,他索性安穩坐著,感受那又輕又暖的裘衣傳來她的體溫。
他笑了,“五花馬,千金裘……鄭姑娘,這裘衣是上好的狐腋下毛做的,恐怕傾盡千金也再換不來一件,連我也不曾穿過……他……很疼你。”
寒玉下意識地轉頭一看,看到一襲紅衣的某人已經氣衝衝向這邊走過來。
她連忙轉身,說道:“你走吧,沈公子!”
“鄭姑娘,”他忽然喚住她。
“什麼?”她轉過頭來看他。
他忍了忍,又忍了忍,終於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鄭姑娘,你曾經有一點點,想過要嫁給我嗎?”
她鼻子一酸,眼淚掉下來。
她是個心軟的姑娘。
她回轉過身,蹲下,輕輕的將他的頭抱在懷裏。
她張了張嘴,努力措辭,哽咽不已:“我……曾經……想過會嫁給你。”
是“會嫁給你”,而不是“想嫁給你”……
沈瑞聽出來了,可此時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的頭被她擁在懷抱裏。
那麼暖,那麼溫柔。
他在許多溫柔鄉裏醉生夢死過,可這個安慰性的擁抱卻讓他莫名的心動不已。
如果時間可以停止在這一瞬,他願意沉醉在這一刻不再醒來,即使代價是……就此死去。
他願意在她的懷裏死去。
可是美好總是短暫的。
他聽得耳邊有沉重而哽咽的聲音說道:“對不起。”
對不起?
他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她已經放開他,站起來。
人還沒站穩,就被大力拉進一個懷抱裏。
寒玉一抬頭,看到江闊正滿臉憤怒加恐嚇的怒視著沈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