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你很高興吧?”
她沒有說話。
這才是她,從不喜歡跟他說話的她。
但他知道她是高興的,他要死了,她的願望不就實現了嗎?
他自嘲的笑了笑,又道:“你的那枚扳指呢?”
她沒說話,身子頓了一頓。
他笑,“你拿著它去找月兒……讓她送你回蘇州去。”
她仍然沒有說話,身子很僵硬。
他又笑,鮮血從喉嚨裏湧出來,他不甚在意地咽了咽,繼續道:“你好好拿著它,沒有人……敢強迫你的。”
這話雖然說得氣若遊絲,卻明顯帶了強硬的意味,所謂的“人”指的就是臨淵。
臨淵笑笑,從懷裏摸出一個東西,閑閑的說道:“江少爺所說的扳指,莫非就是這個?”
江闊一愣,眼睛看著那雪白的扳指,全身都僵住了。
臨淵似笑非笑的看著那扳指,說道:“還多虧這個扳指,不然你相隔幾裏地的那些手下,怎麼這時候還不趕來?”
江闊又是一愣,不可置信的望向旁邊的那個人。
她竟然把那扳指給他,還對他說了扳指可以號令三部的秘密?!
她不看他,低著頭定定的看向前方的某個位置,麵色依然沉冷。
臨淵又笑,雲淡風輕的說道:“說來這個扳指還真是價值連城呢……”
臨淵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寒玉忽然伸手拉住了他。
他一頓,回頭看她,那張臉上忍耐已久的表情說明了它的主人內心有多痛苦,她的眼眸裏甚至有哀求的意味。
她在求他不要再說下去,她在求他讓那個人走得痛快一點。
他的喉結動了一下,心裏有酸澀和苦楚湧上。
他明明早早跟她商量好要娶她,卻任由她和別的男人相處了那麼多日,偏偏此刻她還用這種神色哀求他。
他笑了一下,似是安慰的按按她的手,提醒她,“你記不得我們的誓言了嗎?”
她當然記得,她想讓他死,臨淵想讓他受盡折磨而死,這是他們的誓言沒錯。
她的手從他胳膊上無力地滑下去。
臨淵轉過頭,看著那個坐在雪地裏搖搖欲墜的血色身影,繼續道:“說來這個扳指還真是價值連城,竟然用江大少爺的夫人和未出生的孩子,一大一小兩條命才換來——這恐怕是世上最昂貴的扳指了。”
那人愣了一下,再一下,迷茫的目光傻傻的投向她,像是不能理解話裏的意思。
她別過臉,逃開了他的視線。
他卻哆嗦著嘴唇問了,“我們的孩子……也是你故意的?!”
她轉過頭來看她,一字一頓,帶著決絕和恨意,“是,我是故意的。”
他的身子重重一顫,“噗”地吐出一口血來。
“為什麼?你想要我死,你想要扳指……都可以,為什麼要害死我們的孩子?”
他臉上的那種無辜和悲戚讓人感覺全天下都負了他,都欺騙他。
她忽然感到憤怒,一字一頓的說道:“江闊,你少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委屈樣子。口口聲聲說我們的孩子,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你害死了他的姨母,又害死他的外公外婆,你有什麼資格做他的父親?!你讓我怎麼生下他,你讓我怎麼跟他說?!”
江闊一愣,“什麼?”
他的表情迷茫又無辜,帶著深深的驚訝,仿佛真真是天底下最無辜的人。
莫非他竟然忘了?
她忽然流下淚來,好心的提醒他,“不要再裝了,江闊,從四年前起,我就知道了,我為什麼一直收不到爹爹的信,我為什麼一直聽不到他們的消息……我為什麼跟你在風雪裏走了一遭卻見不著我的爹娘?為什麼?江闊,你為什麼不救他們?你為什麼一定要趕走他們?你為什麼那麼殘忍?你為什麼要欺騙我?為什麼?”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痛哭流涕的臉,嘴巴哆嗦了好幾下,似乎有些找不到方向。
為什麼?他在腦海裏問自己,為什麼?
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這話太讓人費解,他竟然半天沒找出答案來。
為什麼?
直到臨淵派人送寒玉先走,他忽然明白了些什麼……
他仰天長歎,笑了。
他猜到了原因,可惜明白得太晚。
情之一字,害人好苦。
他的一切,全被這個全天下最最仁慈的小王爺給毀了。
他忽然用盡全力從地上一躍而起,撲向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這變故來得太匆忙,眾人都措手不及,隻來得及驚呼。
臨淵正背對著這邊交待著寒玉什麼,他的掌風呼嘯著襲向他的後背心。
他提起氣,掌上聚集了十成的內力,這是他的最後一擊了,他發誓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殺了眼前這個男子。
可他怎樣也想不到,她的臉忽然擋住臨淵的後背,出現在他的視線裏,出現在他掌風的範圍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