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反手打了她一個巴掌。
她忽然清醒了,淚水奔騰出來。
可是她拒絕清醒,她像一個孩子般不依不饒,哭泣,“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要告訴他,我要讓他幫我報仇,我讓他不給你發月錢,我讓他罰你蹲馬步,你竟然打我……”
她一邊低語一邊蹲下來,身子失控的一歪,匍匐在地上。
地麵的冰涼徹底喚醒了神智,她終於停止說話,低低的抽泣起來。
月兒不說話,上前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她執拗地往地上蹲,不肯站起來。
“我輸了,”她忽然喃喃自語,“我輸了,我輸了……”
月兒一愣,裝傻,“輸什麼了?”
她抬起頭,臉上又是淚又是泥,“你贏了,我後悔了,我後悔了……”
月兒沒有答話。
其實她早就贏了。
她抱住月兒的腿,孩子似的哭泣,“月兒,我很難過,我很難過,我很難過!我後悔了!你讓我去找他,好不好?你就告訴我爹娘說我去南詔了,永遠也不回來了,好不好?好不好?”
她抬頭看月兒,髒兮兮的臉上滿是祈求的神色。
這副模樣跟六年前的那個雨夜重合起來,也是一張這樣的臉,沐浴在雨裏,心如死灰的求她幫她去找少爺。
那是月兒第一次見她求人的樣子。
月兒心下一頓,一個念頭從腦海裏閃過:恐怕她愛少爺並不比少爺愛她少多少。
不同的是:少爺愛她,可以勇往直前,毫不猶豫;而她,在中途遇到了阻礙愛情的另一件事,左右為難,進退不得。
愛而不得和不得去愛,到底哪一個更可悲?
其實她隻是個可憐人而已。
這一刻,月兒從心底原諒了她。
但她沒有說出口。
她隻是蹲下去,將她臉上的淚水擦掉,輕聲答道,“好啊。”
她停止了哭泣,有點傻傻的,像是被餡餅砸到頭的樣子,“我可以麼?”
“可以的。”月兒說。
“可是我是他的災星,我會再害了他嗎?”
“或許你也是他的救星也不一定。”
“真的麼?”她的眼睛忽的亮了起來。
“真的。”她替她將亂發別在耳後。
“他會原諒我麼?”
“不知道,”月兒說,“得看你怎麼做。”
她拚命的點頭,又哭又笑,表情迫切,像個急於得到肯定的孩子,“我會給他做好吃的飯菜,給他跳舞,給他彈琴!”
“那還不夠。”月兒說。
她忽然又緊張起來,“那要怎樣?”
“這次你要一直陪著他。”
“我會的,我會的!”她急忙點頭保證。
“好吧,那你或許可以試試,”月兒從地上站起來,“我們回去吧。”
“不,”她忽然又急切起來,“我要等他!你說過我可以去找他的!”
她轉身環視了一圈這個夜幕中的小院,表情溫柔,語氣也溫柔,“你回去吧,我在這裏等他,他就在這裏,有人看到過他了!他肯定是舍不得我們的孩子,回來看它的!等到他再來了,我就求他,求他帶走我!”
她的表情漸漸迷茫起來,沉迷在自己描述的幸福中不可自拔,“我們約好了三生三世,我要和他在一起三生三世。”
月兒沒再逼她,任由她沉醉了一會,又道:“你覺得少爺去了天堂還是地獄?”
“天堂。”她說,“他那麼好,肯定在天堂。”
月兒笑,“可惜他在地獄。”
“地獄?”她愣了愣,“為什麼在地獄?”
“不知道。”
“哦,”她說,“地獄肯定很可怕。”
“那你還要跟他去麼?”
“去,”她說,“為什麼不去?”
“地獄不是很可怕麼?”
“可是那裏有他,”她說,“隻要有他,不管在哪裏我都去……隻要他願意。”
月兒又笑,“哪怕他變成了魔鬼?”
“不管他變成了什麼。”
“好吧。”月兒走近她,說道“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他。”
她轉過頭看月兒,眼裏有一絲疑惑。
月兒沒說話,揚手一劈,那雙疑惑的眼睛終於無力地閉上,身子軟軟地倒了下來。
濤濤茶館。
很晚了。
兩個人影才從外麵匆匆回來。
掌櫃趕緊迎上來,待看到月兒背上背著的人,一驚,“啊,夫人這是……”
月兒沒答話,倒是護在後麵的宋凱眼光忽的朝他一瞟,掌櫃一哽,剩下的話立馬吞了回去。
兩人都不說話,背著人就往二樓走。
掌櫃連忙跟上,再一次道:“宋公子,月兒姑娘,潛公子在小樓上等著呢。”
宋凱聞言皺了皺眉,月兒感覺到他的遲疑,腳下不停,說道:“沒事,正好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