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心疾(1 / 2)

花園的某個角落裏忽然傳來輕微的響動。

她專心地聽了一會兒,忽然伏在膝蓋上調皮地對自己笑了。

她的頭開始點啊點,點啊點,點著點著忽然咕咚一聲倒在石頭上。

庭院深處那個身影一頓,忽然飛快地靠了過來。

她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地靠在石頭上,一隻腳蜷縮著,一隻腳伸著……像一隻疲倦的小獸,一點防備之色也沒有。

她怎麼了?

即使摔到腳也不至於忽然昏倒吧?

即使是睡著也不會這麼快吧?

莫非她是假裝的?

他小心翼翼地在隔她一丈遠的地方觀察她。

她比以前更瘦了,原本兩頰尚存的肉也沒有了,下巴尖尖的,手腕細得一折就斷。

或許是因為蓉城的天氣陰冷,她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蒼白,白得毫無血色。

她的小臉上掛著淚珠,雙眼緊闔,眉頭微微皺起來,像是一個孩子在睡夢中做了噩夢。

她的頭發長得更長了,又長又滑柔順地躺在她的身側,她的身體消瘦,仿佛風一吹就會將她卷走。

這是兩年來他第一次有機會細細打量她,上次在酒樓因為怕她醒來,所以走得很快,根本沒來得及細看。

她就像是一個發光體,即使什麼都不做,仍然有將他的視線黏在身上的魅力。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她,腳下不由自主地朝她靠近,靠近……直到在她身邊蹲下來,近到不能再近。

他是如此想念她。

如此想念這張臉。

明明有相同的另一張臉每天在身邊晃來晃去,可他竟然對這張臉如此的想念。

兩張臉有什麼差別嗎?是眼神不同嗎?是神情不同嗎?

可為什麼就算是她閉上眼睛、就算是她麵無表情,她的樣子在他心裏仍然那麼美?

她是那麼美。

他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的手伸向她的臉。

長著醜陋疤痕的、被藥水泡得發黃的手湊到她凝白的小臉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停住了。

她是那麼的美,可是他那麼醜。

他的手上有刀疤,扭曲粗糙,摸到她都會刮傷她的皮膚;他的臉上坑坑窪窪布滿傷痕,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張臉;他白發蒼蒼,任何人看到都以為是魔鬼;他的脊背那麼彎,看起來像一個八九十歲的老頭,永遠也無法直起腰來……他甚至不能像正常人那樣好好地走一步路。

他忽然惱恨這樣的自己。

惱恨自己的一切。

他縮回手,就這麼看著她。

過了許久,他挪到她腳的位置。

她直伸在地上的那隻腳的膝蓋上,裙子透出不一樣的顏色來。

她的裙擺全濕了。

她肯定是怕他發現,所以貼著花叢走過來的。

這個傻瓜!

早知道他就不坐這個位置了。

他伸手撩起她的裙擺,果然看到雪白的底褲上已經沾染血跡。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的底褲卷到膝蓋以上的位置。

那裏昨天就受過傷,包裹著紗布,可因為他剛剛的野蠻,傷口重新裂開,血水染紅了紗布。

是疼暈過去的?

紗布濕濕的粘在她受傷的位置上,有水的話,是不是會更難痊愈?是不是會更疼?

他將右手罩在她膝蓋的位置,竭盡全力提氣聚集到手上。

膝蓋上傳來一陣暖融融的感覺。

須臾,紗布幹了。

於是他將她的褲子拉下來,又用同樣的方法將她的底褲和裙擺都烘幹。

他隻有兩成內力,這樣一來把自己弄得氣喘不已,她靜靜地趴在石頭上,忽然就想起兩年前的那一天,他將她摟在懷裏,在冰天雪地裏飛行……那次他也像這樣大口大口地喘氣,但是卻把她抱得越來越緊……其實那一刻她就知道了,他隻要有一口氣就不會拋下她。

而她卻用盡全力拋棄了他。

有好幾次,淚水要滾落出來,可她不敢動,這幸福來得太難,她一點點也不敢打擾。

兩年了,她以為見他一麵都此生無望,而此刻他竟然在用自己為數不多的內力為她烘傷口和衣服。

他一直是疼她的。

可是如果她一動、如果她醒來,他勢必又會像前兩次一般遠遠地躲開。

她就這樣躺在地上,假裝受傷昏過去的樣子,忍著淚,自私的享受著他給的溫柔。

許久,她身上的衣服烘幹了。

他幫她把裙子整理好,重新坐到牆邊,近乎貪婪地看著她的臉。

就這麼看了一個早晨。

太陽已經過了正當天的位置,她還是沒有醒來。

那塊石頭很冷,她就不冷麼?他都已經餓了,她不會餓嗎?

怎麼辦?

又等了許久,地上的人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