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車裂(1 / 2)

“小兄弟,現在左右無人,你有話可以直接說了吧?”何進坐在軍帳主位搓著手,臉上還帶著那抹淳樸、不好意思的笑。司馬健真可惜軍帳中無茶,否則看何進這模樣,真可能主動為自己倒茶。

至於為何會如此,甚至何進之前還為司馬健出頭而讓袁術在帳外跪著,皆因司馬健第二次開口的時候,悄悄拉住何進的手,在他的手心裏寫了一個字。

那是個宦官的‘宦’字。

在此之前,司馬健一直沒有想到什麼話題能夠打動何進。直到何進勸架的時候,說了一句‘看在他這個國舅爺的份上’,司馬健才忽然福靈心至。

東漢王朝鬥爭最激烈的,是哪派勢力?

毫無疑問,自然是外戚與宦官這兩派。雖說什麼士人、武人也不甘寂寞,鬧得天下紛擾,但問題是這兩派人都不掌權,即便蹦躂地再歡,又有什麼用?

可一旦到了宦官和外戚這裏,性質完全就不一樣了。他們這兩派雖說真沒有士人、武人鬧出那麼大動靜,但那可都是動輒抄家滅族、株連一片的生死之鬥。看清楚了,可不是什麼砍頭掉腦袋那麼簡單,而是一族一地的血流成河——權力中心的政治鬥爭,從來就是這麼殘酷和蠻不講理。

如今的何進,就算自己不願意,也是當朝的國舅。就算他再傻,也屁股決定腦袋,他也得考慮如何將屁股下那位置坐穩了。因為,他也知道,屁股下那位置可連著他的腦袋呢。

由此,麵對何進急切的問詢,司馬健反而不著急回答。他要等何進主動開口,從中得知更多的內情後,才可能對症下藥。

何進自然不及司馬健的聰明,見司馬健沉默不語,果然更加焦急了許多,開口又道:“小兄弟,你不知道,我自從當了這漢朝的國舅之後,就一天都沒有睡過好覺。以前我在南陽的時候,就淩晨殺豬,上午賣肉,日子過得也舒心。可來到這雒陽之後,才發現咱根本就不是屬於這地界兒的人。小兄弟,你不知道,這一個月來,我都瘦了十斤了……”

聽何進這麼囉裏囉嗦、說話沒重點的樣子,司馬健暗地裏就想笑,不知為何他就覺得這位國舅爺都有些麵目可愛起來。

曆史上從未記載何進是這等淳樸可親的人,隻記錄了他懦弱無能、導致了漢朝的大亂。可何進本就是一個南陽的屠夫,是他的妹妹當了漢朝皇後,他隻能趕鴨子上架當了這麼一個大將軍。若是他在南陽,或許仍舊可以舒心地殺豬賣肉,也不會落得一個身死族滅的結局,而這個冤,他又該向誰告?

所以,司馬健就想著再聽聽這位大將軍會說出些什麼來。不料,接下來的談話,讓司馬健聽著都揪心起來。

“小兄弟,我知道雒陽城中的那些公卿大臣們都瞧不起我。但輔助皇帝治理國家,那得有多大的本事兒,得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才行。我哪裏是那塊材料,除了賣肉之外,我什麼都不懂,可那些公卿大臣非但沒一個教我的,反而一個個看我的眼神兒,就像我把天下禍害得大亂一樣。”

說到這裏,何進的眼神沉了下來,顯然想起了夜中的夢魘,他嘴唇哆嗦著,繼續說道:“小兄弟,不怕你笑話,前段日子,陛下讓我去監斬那個黃巾賊寇馬元義,我自此之後就嚇得半夜都再也睡不著覺。”

“大將軍不要多想,這件事兒不是你的錯。”司馬健此刻也適時開口,這一刻,他真有些將何進當朋友。無論怎麼說,這樣一個好人誠心對人,總是會讓人有所好感的。由此,他才會勸慰起何進,打消他的顧慮讓他繼續說下去。

“小兄弟,你是不知道啊。那馬元義麵相樸素,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家漢子,根本不像是什麼打家劫舍、禍亂天下的逆匪。那天我在刑場看到他的時候,他臉色晦暗帶著烏青,嘴裏勒著繩子,支支吾吾講不出話。穿的還是被俘時的粗布衣服,早就被撕得破破爛爛,露著幾處血淋淋的刀傷,還被兵丁故意沿著傷口綁得結結實實……”

何進頓了一下,顯然不太想回憶那天之事,但看著司馬健那溫煦鼓勵的眼神,才仿佛找到了情緒的宣泄口,開始嗚咽作聲道:“那人來刑場前就被施了五刑,硬是沒有招供同夥的半點信息。我願以為上了刑場,一刀能給這兄弟一個痛快,可想不到,陛下竟然讓人對他施以車裂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