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劉宏忽然就後悔起來。因為此時他才發現,自己實在不該多此一問,就該在何進說出司馬先生有才時便敲定入朝之事的。可他畢竟也隻是一個人,並且還是好奇快過理智的凡人。
朝堂博弈此事,劉宏經曆多了,漸漸也摸出自己理解的一絲心得:這種事兒其實就跟打架差不多。要想事情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辦,一是氣勢上壓倒對方,二來就是出其不意。
劉宏通常采用的,都是第一種方法,有那些凶名赫赫的宦官主動替他出頭,氣勢上有時自然就壓過了士大夫們。他劉宏要做的,就是當一個和事佬兒便可。不過,今天這種特殊情況,他必然要考慮第二種辦法,就是隨便有一個認可他的時候,他趁朝臣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耍無賴般將事兒給定下來。
當然,身為一言九鼎的天子,他也可以力排眾議,堅持己見。但實際上,這種狀況在曆朝曆代都是少之又少的。除非那等強勢無比又聲望滔天的帝皇才可動用,但即便如此,那些文人也不會咽下這口氣的。縱如一代大帝漢武劉徹又如何,他雖說拿下了橫掃匈奴這樣的豐功偉績,但結果那些酸溜溜的文人士大夫還不是對他褒貶不一?
劉宏知道自己的斤兩,自己本來得位就不正,近年來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政績,反而荒唐唾罵收獲了不少。若是他這般所為,可以想象,不出三日滿雒陽就會傳出漢室將亡、君非良主的言論,直接威脅到自己的統治根基——為司馬健一人,落得這樣可怕的下場,得不償失啊……
但不管怎麼說,劉宏此時必然已錯失了良機。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己這位大舅哥再一次堅挺起來,力抗到底!要果真如此,劉宏暗自祈禱,就算是讓他今夜去寵信那位他恨之入骨的何皇後,他都可以答應。
然而,何進畢竟是何進,他剛才的一番話也隻是曇花一現。待劉宏問出這話後,他皺眉思忖了半天,才說道:“臣也不明白這到底為何,或許,司馬先生大概就是不適合這個朝堂吧?”
這句話就很沒有政治技術含量了,實在點說,這根本就是廢話。劉宏被何進這麼一下泄了氣,不由懊惱不已,不知不覺間就喃喃自語道:“既如此,那該怎麼辦才好?”
劉宏是真的沒有辦法了,事情鬧到這個份兒上,他其實也知道,自己想將司馬先生留在宮中已然是不可能了。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塵埃落定的時候,始終未發一言靜靜觀瞧著這一切的曹嵩卻站了出來:“陛下,司馬公子畢竟為漢效力,在長社大破黃巾賊眾,還斬下賊酋波才首級。朝廷若不封賞此人,恐天下人會認為朝廷賞罰不明,於社稷不利呐。”
滿朝公卿大臣那目光,瞬間齊刷刷盯在了曹嵩身上。假如目光可以殺人的話,曹嵩此刻必然已經死上千遍萬遍。然而,最令這些公卿大臣鬱悶的是,曹嵩所言句句在理,他們縱然再不滿那滿口禍國的司馬健,可人家那功績卻是實實在在、抹滅不掉的。
劉宏這時已然不想在這朝堂上多待一刻了,雖然曹嵩搬出了司馬健這條功績,但大局已定,一切都已無濟於事。唯一能讓劉宏還坐在這裏的原因,就是他對司馬先生的一絲愧疚:不管怎麼說,人家為漢室殺敵,又為自己出了那麼美妙的策略。自己還沒能讓他入宮,這總得給人家一些說得過去的補償吧?
“那曹卿家覺得,朕該如何封賞司馬先生為好?”
“陛下,依臣之見,既然司馬先生不適合朝堂,那陛下便可令其於朝外繼續為漢效力。”曹嵩說著這些,還不忘觀察著朝堂上的形勢,見所有人、包括天子都對他這句話沒有異議後,他才繼續說道:“臣記得司馬先生奉應詔令開設了一家鏢局,既如此,陛下就賞賜司馬先生及這間鏢局一些特權便利如何?”
“好。”張讓根本沒有思考,很是隨意地便認可了。
“善。”陳寔皺眉思忖半天,也認可了曹嵩這個提議。
“這敢情不錯。”何進小朋友這時也趕緊摻和了進來,笑嗬嗬表態道。
這一次,宦官、士大夫、外戚三家,全票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