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廣宗漢軍的盧植大營,司馬健就看到大營門外好像立著幾根木頭樁子。走到近處,才看清原來是人。
此時天氣已盡初秋,但秋老虎咬人比盛夏還狠。尤其今天太陽就跟失戀一樣,狠命噴發著全身的熱火,簡直能要了人命。可那些兵士就一動不動地立著,任汗水流遍全身,果然不愧一副強軍的風範。
“口令!”看到司馬健這一隊人近前,一名士兵杵槍向司馬健叫道。
“雞肋!”幾乎想都沒想,司馬健就喊出了這個口令。畢竟,這個讓楊修那個聰明家夥掉了腦袋的口令,實在太為後世人熟知了。
然而,司馬健忽略了,這是漢代的兵營。在這個時代,兵事乃最為狠戾殘酷之事,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十分違反人性,其目的就是要把人變成無情的殺人機器。並且,漢代兵律還規定著‘十七條五十四斬’的軍規,別說像司馬健這樣胡亂開玩笑,就是有時大聲說說話、吹吹牛都有生命危險,是地地道道的肅殺森嚴之地。
由此,司馬健剛一聲話落,一支不知從何飛來的狼牙箭便斜斜射在了他戰馬的馬蹄前,那匹河套悍馬驟然受驚,猛然抬蹄憤怒嘶鳴起來。若不是司馬健已然配備了雙邊馬鐙和高橋馬鞍,可以讓身體緊緊與馬身連接為一體,他當即就可能被戰馬掀下來甚至踐踏而死!
還未見到盧植,氣氛就陡然緊張起來。鏢隊的鏢師頓時驅馬上前,抽刃列陣。可下一刻,整個安靜的兵營就好像被喚醒了一樣,一支騎兵幾乎隻在一息的工夫就踏營而出,鐵蹄翻飛,兵戈耀眼,整整兩千人的騎兵如洪流一般滾滾而出,在這些鏢師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已然將他們重重包圍起來。
立在司馬健麵前的,是一名看起來就不好惹的悍將,縱然是已然經曆了幾番大風大浪的司馬健也不忍目睹他的麵容:這員大將臉上縱橫交錯著三道疤痕,早將主人的五官毀得不成樣子。他的鼻子被一條橫疤截成了兩段,眉毛歪扭,下嘴唇也被另一道傷豁開。尤其左半臉從額角到下巴的那一條傷又深又長,幾乎可以看到裏麵的麵頰骨。那條傷疤還帶掉了他的眼瞼,如今左眼因為無法閉眼而早已壞死,瞳孔消失,隻剩下一陀灰蒙蒙的眼白。
這樣一副容貌,就仿佛白日裏看到了從黃泉之下跑出的惡鬼。他手中緊緊攥了一條染血的馬鞭,猛然一鞭抽在了半空中,打了一個響亮的空鞭:“來者究竟何人?若沒有要事擅闖軍營……”說著這句,這悍將似乎露出了一個渴望的眼神兒:“按律當,斬!”
這一變故,登時令鏢師們麵色慘然起來,雖然還至於埋怨司馬健的孟浪。但先前那一番拚殺的氣勢卻完全被這陣勢給震住了,就連曾經統禦幾十萬人的波才,也被逼出了殺機。在他看來,一場惡戰恐怕在所難免了。
可唯獨司馬健卻在安撫住受驚的戰馬後,忽然就跟就喝酒上頭了般,非但沒像他平時一樣軟弱圓滑下來,卻反而露出了一副雒陽城裏勳貴子弟般的囂張作派,大聲叫嚷道:“剛才是誰射的那一箭?傷了我公子的愛騎,你賠得起嗎?大將軍贈與本公子隻有這兩匹良駒,掉了一根馬鬃,殺了你全家都不夠賠!”
這句不知進退、甚至不知死活的話,登時將緊張的氣氛推至了頂點。那悍將驟然一怒,拍馬便衝著司馬健趕來,手中大刀就勢舞了一個半圓,顯然易見,他要一刀斬下司馬健的腦袋以正軍威!
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魏延更不含糊,幾乎同時驟馬想替司馬健擋住那一刀。波才猶豫了一瞬,也隨後出動——他對司馬健幾乎沒任何好感,卻擔憂自己的性命真與司馬健掛鉤,生怕司馬健一死自己也跟著完蛋兒,也不得不舍命相救。
這兩人一動,身後那些畢竟不是正規軍隊的鏢師們,也忽然腦子一熱,準備衝上去一塊拚死完事兒。但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還沒等他們衝上去,前麵的戰鬥已然結束了。
不是魏延一刀逼退了那員大將,也不是波才後發先至。而是,他們一向默認武力隻比他們高上那麼一點的總鏢頭,單單一個瀟灑至極的動作,瞬間讓那員大將駭然了起來,同時縱然滿臉驚怒,也不得不恨恨收回自己的大刀。並且還翻身下馬,向司馬健拜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