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秋後算賬(1 / 2)

盧植揮手一刀斬殺了那個瘋狂的賊寇,但隨後看向左豐的眼神,就變得鋒芒畢露起來。尤其那一柄染血的環首刀,讓盧植縱然一身囚服,也平添了許多殺氣。

這個時候,左豐才知道,原來盧植也是會武的。

左豐從來沒想過,整日與那些悍勇驕狂的兵士混在一起,盧植又豈能不會一些武藝?難道僅憑滿腹的韜略和名滿天下的名聲,就能讓那些過了今天說不定連明天都沒有的兵痞臣服?

隻有他這種生活在深宮盡是陰柔算計的宦官,才會單純以為外麵的世界很美好。孰不知,脫離了深宮賦予他的光環後,左豐這種人連一天都活不下來。

這一刻,左豐多想盧植能跟自己說些什麼,哪怕是言辭酷厲的警告也好。因為他知道,盧植一旦開口,就表示還會在司馬健麵前替自己說情。可這時盧植麵色冷凝,眼神如冰刀一般爍爍盯著左豐,卻是僵硬地不發一言。

“盧大人,您倒是說句話啊!剛,剛才小人隻是一時情急,才會口不擇言的……”看到盧植這等表現,左豐也一下冷到了骨髓。甚至,就連馬車外嘈亂瘋狂的嘶吼,他都顧及不上了。

“左大人可知,醫者華佗所著《青囊書》有一句:人以眴時最樸。”盧植在這顛簸凶險之刻,似乎都沉思了片刻,才說出了這句話。

那句話的意思是說,人在受到驚嚇時,他的瞬時反應最為體現出本心。盧植就是想告訴左豐,他已然看出了左豐的為人,實在不想與左豐再有任何瓜葛。雖然,兩人之前的瓜葛本來就是陷害與被陷害這種很該仇視的關係。

因為,有瓜葛就有羈絆,無論是仇還是恩,都是人類情感的一部分。但盧植道出這句話,其實也在勸誡自己,莫要一味婦人之仁,學那濫施仁慈的東郭先生了。

左豐眼光眨動,他這等不學無術之人,自然不明白盧植的心思。但總算他也不是徹頭徹尾的蠢貨,從盧植鐵青的臉龐和冷硬的眼神中,也知道盧植是不會再幫自己了。於是,他反而尖叫了起來,好像自己給自己壯膽道:“我就是要看看,他一介草民,會將本黃門如何!他無權無職,說什麼軍法從事,簡直可笑至極!反倒是你們,任由漢家兵權交由此人指揮,居心叵測!”

既然撕破了臉,左豐也幹脆破罐子破摔,這等渾人,骨子裏還真不缺這股潑勁。但盧植隻是厭惡地瞥了左豐一眼,悠悠地歎了一口氣:有些人,真的不知死活……

左豐多麼希望,外麵那些不要命的賊寇們,可以在這一次絕地反擊當中幹掉司馬健。可惜的是,注定的敗局不可能毫無道理地就被扭轉過來。

若早在賊寇萬人衝鋒的時候,有人喊出慫恿所有賊寇的話來,恐怕場上的戰局真的會有很大不同。但在這等大廈已傾的狀況下,那些賊寇們的反撲,更像是雷陣雨——驟雨來勢雖急,但卻不能終日。

左豐並不知道戰鬥是什麼時候停止的,性命受到威脅的驚懼下,讓他在擔驚受怕中忘記了時間的流逝。他唯一可以知曉的,就是聽到馬車外原本如雨點般的砍擊之聲,漸漸被賊寇們的慘叫所替代。而那種尖銳痛苦的嘶嚎,又進一步刺激著他本就緊繃焦灼的心,讓他漸漸體察到死亡的恐懼。

於是,當車窗被人猛然掀起的時候,當外麵刺眼的陽光射入這車內時。左豐瞬間的反應,就如陰暗巢穴裏的動物見到強光般快速躲閃到了角落。而隨即燥熱的風將外麵熏人欲嘔的血腥氣吹入左豐鼻腔後,他的臉色瞬間變更慘白起來。

但是,他仍舊想強硬起來,因為隻有這樣,他覺得才能震住司馬健,保住自己的一條命。可就當他鼓起勇氣準備拿出自己在雒陽城中威風八麵的樣子時,到嘴邊的叱喝之言,卻隻能在喉嚨裏鼓囊打轉,怎麼也說不出口。

掀開車簾之人,自然是司馬健,但這時候的司馬健,又不是左豐印象中的那個司馬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