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跌宕起伏,驟變橫生,讓司馬健大腦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了。可一聽清楚這年輕人的身份後,司馬健陡然怒火翻滾起來:袁術那狗東西,對自己這條命還是念念不忘啊!
原本以為,這場騷亂,就是許攸這位腦洞少年想為漢室謀求一個新明天。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中間還逃不了袁術這隻陰魂不散的惡鬼。
曆史上,袁胤沒有半分作為,被袁術任命為丹陽太守,卻被孫策所逐。袁術死後,他與袁術女婿帶著玉璽,一起抬袁術的靈柩投奔袁術的部將劉勳,卻被漢臣徐繆所殺。由此可見,這家夥是以袁術馬首是瞻的,算是跟屁蟲一樣的角色。
其中的原因,是袁胤在袁家的地位是比不過袁術的。因為袁胤雖是袁家的人,但不過是袁術的從弟。古人以共曾祖父而不共父親、又年幼於己者的同輩男性為從弟,‘從’這個字,本身就是帶有泛指、含糊的意思。也就是說,袁術跟袁胤之間,得往上數五代,才是一個人祖先。
更重要的是,在這一代,袁術是嫡出,袁胤還是庶出。自西周時候起,嫡子與庶子的地位就有如雲泥,嫡子可繼承父祖爵位,侍奉宗廟,而庶子最多分點家產都已然不錯了。更多的情況,是被家族當做隻比家丁高一點的奴才使用的。
很顯然,袁胤對何苗說的這番話,雖然聽起來氣勢磅礴,但內心裏還是有些底氣不足的。
不過,這終究已經夠了,畢竟,袁胤如今住在當朝司空袁逢的府中,何苗敢動袁胤,那就是在打袁家的臉。
何苗一時犯了難,為了一個司馬健,得罪袁逢,對於他這種善於鑽營的人來說,是很得不償失的。
汝南袁氏非同尋常,乃代代研習《孟氏易》的經學世家。袁術的高祖父在章帝時期袁安貴為司徒;曾祖父袁京為蜀郡太守,袁敞得梁冀信服曾任司空;祖父袁湯又擔任過太尉——算起來袁家已經連續三代位列三公了。算上他老爹袁逢為當朝司空,叔父袁隗為當朝司徒,這就已然四世五公。
而這個袁逢,在朝中真可謂炙手可熱,被寵信程度絲毫不亞於那些宦官。畢竟,劉宏也不是傻子,知道處理朝政宦官們是不行的。袁逢雖不算什麼才幹超凡之輩,但精通易學,又依仗父祖之名出仕頗早,在官場中混了幾十年平平穩穩,所以資格老,甚得文武百官乃至劉宏的尊敬。
特別是陳蕃被害、胡廣過世、橋玄告老,三位漢室老臣都離去之後,朱砂不足紅土為貴,袁逢就更顯得老成持重了。由此中庸和順的袁逢頗得劉宏信任,被劉宏敬為三老,每年都有許多的禦用珍寶賞賜。
遲疑不定的何苗,就這樣被架到了火上,進退不得。有心借助一些宦官的勢力,但隨他出來的,都不是能上得了台麵的大宦官。一個個都扭著臉裝作沒聽見剛才的動靜,越發讓何苗尷尬不已。
司馬健知道,何苗這時已經暴露本質了。像他這種人,是不會在意什麼正義是非的,心中盤算的,隻是誰的門子更硬,背影更深厚。所以,他也不指望何苗,轉而將目光放到了姍姍來遲的一行人身上。
雒陽城裏出了這麼大的事兒,若是朝廷的一些機關絲毫沒有動作,那必然是不可能的。而為首之人,竟穿著當朝廷尉服飾,令司馬健好生疑惑。
雖然司馬健沒混過仕途,但有個曾經是京兆尹的大爺,他也知道在雒陽當中鬧事,出來捕查的應該是相當於後世公安部的司隸校尉,而不是什麼廷尉。廷尉這種機構,就相當於大漢帝國最高司法院,隻負責審理皇帝交給他們的案件,是沒有權力直接來抓人的。
是的,不錯,漢代就已經開始講究政法分離了。
但不管怎麼說,法院直接來人也好,都省得發傳票了。司馬健也很想見識一番,這腐朽的漢王朝,捍衛正義的最後一道城牆,是不是那麼堅如磐石,是不是還那麼冷酷無情,讓人聞風喪膽!
畢竟,就是漢代的廷尉,出了一位名叫張湯的人,此人之酷厲,不畏強權,那是何等威震天下,凶名赫赫?以至於百年之後,廷尉這個機構,仍舊給人以陰冷森森的莫名震悸。
令司馬健欣慰的是,這位廷尉大人似乎頗有當年張湯之遺風,一張刻薄冷漠的臉削瘦無情,充滿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氣息。他龍行虎步,每走一尺,都仿佛帶著地牢裏那股陰氣森森森的寒。身後那些同樣肅穆冷漠的侍衛,按刀在手,鎖具鐵鏈一應俱全,當真如從九泉下走出的索命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