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本來就屬於無本的買賣,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將一切都搞得神神秘秘、影影綽綽的,然後還專門泄露些細枝末節,留給被忽悠人極大的想象空間,讓他們誤以為這場驚天陰謀已經到了世人盡皆參與、明日即可大獲全勝的地步。
許攸是這個時代的文化人,但不代表文化人就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忽悠人。事實上,人一旦在初衷選擇上就選擇了下三濫,那其過程必然也不可能再演繹地如何高大上。
而見張燕臉色逐漸陰沉地要滴水的許攸,心中同樣驚濤駭浪:“你是如何得知這樣的?”
“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司馬健傲嬌的一斜眼,才不會傻到跟許攸坦白這個問題。
許攸瞬間被逼入死角,不得已亮出了最後一張底牌,激昂憤起說道:“漢朝至今已有四百餘載,天命已盡。如今昏君當道、奸佞橫行,使得天下民不聊生,忿而起義。我等與冀州刺史王大人、周旌、陳逸歃血為盟,改立宗室合肥侯為帝,正是奉天命而行!”
說完這些,許攸猛然又轉向張燕,眼眶都有些泛紅,動情說道:“張帥,如今黑山勢大,可黑山軍越壯大,其根源便是漢朝愈加腐朽不堪。尤其這數百年來,天災頻現、百姓受苦,張帥難道不顧大義當前,不欲行伊尹、霍光之舉哉?”
這話一出,張燕不由遲疑起來。許攸說的並不錯,也都是實情。其中‘黑山軍越壯大,其根源便是漢朝愈腐朽’這一句,更是擊中了張燕的痛點。的確,對於張燕而言,他又今日之威勢,何嚐不是拜劉宏昏庸所賜?
這一切能夠讓張燕感到驕傲嗎?
一點都不,相反,張燕更是感覺到無盡的諷刺!
雖然,許攸的勢力的確有些單薄,但有時候,做一件事兒也不需要太多的準備,反而機緣巧合下就能達成。更何況是廢立太子這種大事兒,參與的人越少,反而越可能成功。
這一刻,張燕不得不承認,他又開始動搖了。
司馬健自然看到了張燕的反應,但並不因為這些就對張燕感到任何不滿。畢竟,張燕此刻麵對的,是一件他從未做過、半分沒有經驗、自然也沒有把握的一件大事。人的動搖,不跟一個人的性格和毅力有多少關係,隻是因為無知而感到害怕而已。
並且,這個時候,司馬健也深知許攸說的一點都沒錯。由此,他便不可能在這種道義上擊敗許攸。也就是這個時候,他的‘詭辯’技能,便有了用武之地。
“多少年了,都是拿伊尹、霍光這兩人的例子來忽悠人?拜托你用腦子想想行不行,自殷商起,廢立天子之事,除了這兩人之外,你還能找出誰來?”司馬健一副很不耐煩的模樣將此時淡化,又不著痕跡地將話題帶回他的‘成敗說’上來:“伊尹、霍光兩人之所以能成為特例,那也是有著特殊原因,就你現在這群草台班子,還想當伊尹、霍光,你別讓兩位老人家從墓穴當中爬出來生撕了你。”
輕蔑之餘,司馬健又瞟了一眼張燕,分析說道:“這廢立之事,天下至不祥也。成敗有權、計輕重行方能成事。伊尹人家可是當時的宰相,群官之首,完全踩在了律法禮製的上麵,這樣人家才玩兒得轉。”
“還有霍光,人家那是外戚,內有太後居宮中秉政決策,外有群卿處朝堂隨聲附和,再算上昌邑王即位日淺,屁股都還沒有坐穩,更沒有什麼親近黨臣,霍光才能揮揮手將他趕下龍椅。”
說完這兩人,司馬健也知自己不能半點不給張燕麵子,一反之前居高臨下態度走到張燕麵前,情真意切繼續說道:“張帥,你隻聽他忽悠你說當年兩位多簡單,根本看不到這時候的難呐!你仔細想想,廢立皇帝之事,當年七國之亂,吳王劉濞、楚王劉戊何等兵強馬壯、準備充分,可幹這票大事兒,還不是一敗塗地,你如今就跟這些小角色混在一起就想改朝換代,你自己說,這是該出手時就出手,還是蠢得不可救藥了?”
這番話可謂一言點醒夢中人,張燕不禁悚然:“這、這……這特麼就是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