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搞垮的,不是趙忠或張讓一個人,而是整個宦官集團。”回到府中的司馬健依舊傷感,麵對魏延呼之欲出的憤怒,他卻還要冷靜解釋:“假如隻是要殺死趙忠或張讓這兩人的肉身,我們其實憑借殺手就可以。但這種做法對整個朝局無濟於事,所以……”
“所以,楊公便選擇了死?”魏延仍舊不理解這其中的關係,雖然他也知道這股怒火不該向司馬健發泄,但他憋著實在太難受了。而最親近的人,大多就成了承受怒火的無辜者。
所以,司馬健歎了一口氣,繼續解釋道:“劉大夫的死,我是一無所知的,這不是推托,而是事實。可同時悲哀的是,他的死毫無意義,相反楊公卻不同,他讓劉大夫的死一下變得有了價值。”
“百年來,士大夫一般都枉死在宦官的手上,即便劉大夫是皇親國戚,但對於劉宏那種腦子跟屁股差不多的皇帝而言,這個身份並不會改變什麼。然而世人皆知劉大夫之前是在楊公府中任職的,並明言支持過楊公的上書。”
捋順了楊賜與劉陶的關係後,司馬健才將話題引到了他那日商議的計略上:“那一日我與諸位商議的,自然是扳倒宦官這一議題。可他們雖然都看出了政治鬥爭的趨勢,但手段方式上仍舊十分拙劣。而我,也不自大地便認為自己已然成為,可以讓劉宏放棄宦官集團的存在。”
“針對這一狀況,我提出的解決方案,是進一步加深我在劉宏心中的比重。”說道這裏,司馬健不由自主地又傷感了一分:“可劉大夫這件事的發生,卻讓楊公尋到了另一種解決方式。”
“兄長,你說的這些,我實在聽不懂!……”魏延一拳狠狠砸在案幾上,麵對漢朝的腐朽和混亂,他恨不得想跟砸碎那張案幾一樣,全都毀滅。
“這些我現在跟你解釋不了,你所說的解決方法,其實是最暴力、最不負責任的方式。基本上跟許攸想另立天子一樣,以為天下隻要換了一個皇帝,立刻就能迎來一個紅彤彤、亮堂堂的嶄新世界。但實際情況下,脆弱的平衡一旦被暴力打破,迎來的隻能是更加難料的混亂和更長期的黑暗。”
司馬健這次罕見地沒有嬉笑怒罵,一本正經地向魏延灌輸著統覽一千八百年曆史後的指揮。接著,也不管魏延是否能理解,繼續解釋楊賜之事:“我之前的想法,是期望可以加強劉宏對我的依賴,進而可以給劉宏斬棄宦官的動力。但楊公自殺,卻用這種方式,讓宦官在劉宏心目中降低了一個等級。”
“楊公畢竟是朝廷三老,曾數度指點過劉宏,也因他在,朝堂雖然血腥灰暗、但總歸沒有失控。可楊公偏偏在宦官謀害劉大夫之夜自殺,又留下直指宦官的線索。由此一來,不但劉宏,整個天下都會對宦官這一集團恨之入骨。他這樣做,就是用自己的一條命,來給劉宏心頭劃上一刀。”
“由此一來,我在劉宏心目中的地位雖然沒有提升,但宦官的地位卻驟然下降。這樣的結果,就跟當初我們商議的一樣。隻不過,楊公這樣做,太過悲壯和令人扼腕了些……”
“兄長,我不想聽這些,也根本聽不懂。”魏延粗暴地打斷了司馬健的長篇大論,隻向他問道:“我隻想知道,此事之後,你究竟要怎麼做?”
“怎麼做?”司馬健的目光不由越過了魏延,越過這重重的雒陽門第,似乎就落在了那座新起的墳塋上,對著那墳上的一抷新土說道:“自然是按照楊公交代的去做,他雖然走了,卻不代表這件事已經完結了……”
於是,整個雒陽那沸反盈天的流言中,不知從何處就傳出了宦官殘害劉大夫這一消息。這樣的消息也已讓雒陽百姓麻木,他們除了一句哀歎、再唾罵兩句宦官不得好死之外,就會在毫無希望中繼續著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