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健用兩根指頭從木質魚筒裏拈出一根竹簽,這片暗青色的竹簽頂端削成了尖銳的劍形,看上去陰沉肅殺如同真正的一把利劍。他略抬手肘,把它輕輕地拋了出去。
竹簽畫過一道弧線,跌落在鋪滿黃沙的地麵上。不遠處的劊子手大喝一聲,雙手緊握寬刃大刀猛然下揮。鐵刃輕易切開血肉,砍斷頸骨,把整個頭顱從一具瘦小的身軀上斬下來。那個頭顱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滾到了司馬健的腳邊。死者的眼睛仍舊圓睜著,滿是不甘和憤懣,與司馬健漠然的雙眸彼此對視,形成鮮明對比。
司馬健喟歎一聲,把視線從地上移開。旁邊的數名軍士一齊大聲喊道:“正身驗明,反賊韓遂伏誅!”聲音響徹整個校場。這時一名小吏不失時機地遞來監斬狀,司馬健抬手在上麵簽下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又加了三個名字:馬騰、賈詡、孫堅。
這時有人殷勤地端來一個銅盆,裏麵盛著清水和幾片桃數的枝幹。漢朝習俗,見血之後要用清水洗手,桃葉的清香可以遮掩氣味,不然會被死魂循著血腥味來索命。不過,時至隆冬,桃葉自然尋不到,隻能用桃樹的枝幹來替代。司馬健從來不信這些,但也沒特別的理由去反對。
他一邊洗著手,一邊抬頭望天。今日的果兒口天空陰霾,大團大團鉛灰色的陰雲鏖集在城頭,一絲風也沒有。這樣的天氣不會下雪,但卻極易起霧。一旦大霧籠罩,整個城市都會變得白茫茫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清,讓人心浮氣躁。
“真是個應景的好天氣啊。”司馬健暗自感慨道。
自從賈詡認定那個冒牌貨就是韓遂後,司馬健及所有軍中高級將領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韓遂之名,已然響徹整個涼州大地。就如在果兒口豎起韓遂的大旗,那些潰敗的羌胡大軍就會聞訊而來一般。韓遂逃回金城,倘若人名還在,不出三年,必然會卷土重來。
尤其,當司馬健告知了韓遂,如何利用商道經營自己勢力的時候。
可賈詡一個李代桃僵之計,便很有效地封堵住了韓遂的鋒芒。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韓遂在涼州的這次大敗,朝廷也對韓遂明正典刑。這樣,即便韓遂在金城再如何證明他是韓遂,也效果也大打折扣。如此,韓遂必然要另辟蹊徑才可能東山再起。這個時間,最少也會推遲兩三年。
司馬健再一次得承認,鬼狐賈詡,果然名不虛傳。
可是,涼州這明朗的局勢,注定隻能被推遲一些,而不能從根本上被解決。整個漢朝的局勢還是混沌不堪,讓人看不清的。甚至,就連穿越而來的司馬健,也不知道曆史今後會朝著什麼樣的方向發展。
所以,他才會在監斬狀上添上根本未來現場的馬騰、賈詡和孫堅這三人。如此一來,朝廷的封賞自然會向這三人身上傾斜一些。但同時,若是朝廷追究這李代桃僵之計時,他們四個人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必然要休戚與共。
這是司馬健在此時對未來自己投下的一枚砝碼。
雖然,這樣的奏請文書,已經分成了一明一暗。目的,自然也是給參與這場計謀的所有人,都留個後路。但至於說到劉宏會不會秋後算賬,司馬健心中也一點都沒有譜兒。
所以,在此之前,他還要幹一件讓劉宏龍顏大悅的事:讓果兒口及散關的羌胡大軍公開宣揚,震服於漢室的軍威及受“英明偉大”天子的感化,他們決定再次投誠漢室。
不過,這件事倒是讓司馬健跟皇甫嵩纏磨了很長時間。皇甫嵩的意思,是想全部斬殺這些人以儆效尤,但司馬健最後隻說了一句話,便讓皇甫嵩放棄了這個想法,乖乖將這些羌胡大軍交給他處置。
司馬健的那句話是:“皇甫將軍,您的名頭早已聲震天下,也位極人臣。若再殺人立威,恐怕膽寒的不是那些想造反的羌胡,而是皇宮的那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