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其實跟時間長短無關,隻跟等待人的心情的有關。假如等待之人滿心焦灼,那即便一分一秒,都會讓人覺得度日如年。
袁紹等人似乎便受了這等詛咒,在宮門之外來回徘徊。而如他這般還算有耐性之人,剩下那些何進招攬提拔的武夫,早已忍不住抽刀,鼓噪叫嚷道:“諸位,大將軍入宮已然半個時辰,至今音訊全無,為防不測,我等必要入宮一探!”
“不可造次。”曹操同樣麵色焦躁,但還是忍住了脾性:“如今宮中並未有動亂之像,於我等而言,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若貿然闖宮,情同謀反,勢必覆水難收!”
“如今形勢,猶千鈞之物係於一發,若有不測,便乃萬劫不複。陛下若真心托囑後事,又豈能用得了這般長時間?”虎賁中郎將袁術已然按捺不住了,路中悍鬼的脾氣,可不是允許他這樣坐以待斃的:“自古法不責眾,我等殺入宮門,若大將軍無恙,最多領受責罰。可倘若就此貽誤時機,乃愚蠢之為也!”
“對,殺入宮門,營救大將軍!”袁術的一聲宣言,徹底將這些人的火氣調動了起來。
他們現在所有人都跟何進站在一條船上,何進若有什麼不測,他們也難逃蹇碩毒手。既然動手是謀反,不動也是坐以待斃,那事到臨頭又何必畏畏縮縮?
想通這點,隱然為眾人之首的袁紹,也不由抽出腰間佩劍,麵色一寒道:“不錯,逆天而行才是反。如今社稷傾頹,乾坤倒轉,我等若如此坐以待斃,才有愧蒼天!諸位,隨我殺入宮門,救下大將軍!”
一時間,數百頂盔摜甲的將士衝擊城門。那些羽林郎們似乎都想到這些大兵哥忽然間就會造反,多年的見風使舵功夫頓時爆發,看到這些人無不是士族大閥的子弟,又由四世三公的袁家兩兄弟帶頭兒,登時就沒了交戰的勇氣。
可就在眾人很快就攻破宮門,將羽林宿衛殺得落花流水的時候,領頭的袁紹剛衝入嘉德殿的偏殿,卻忽然就被眼前的一幕給看傻了。隻見大將軍在宴席上喝得滿麵紅光,麵對正位上的董侯不住點頭。一旁還有一位麵相久違的司馬健,正好似調停人一般指點江山。整個偏殿的氣氛,簡直怪異到了極點……
要知道,就在偏殿的隔壁,奄奄一息的大漢皇帝劉宏躺在病榻上就剩下了一口氣。而他們三個竟然就這麼明目張膽地在此開了宴會!更離奇的是,就在何進的對側,分明還跪坐著一臉釋然的蹇碩!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朝廷禮法可以不談,劉宏的德行也足以讓這些臣子不將他放在眼裏。可問題是,大喪在即,朝堂奪權也箭在弦上,忽然出現這麼一個掩耳盜鈴的酒宴,這是不是太突破邏輯了?
可還沒等一臉殺氣的眾人反應過來,距離他們最近的司馬健,卻停下了酒樽,毫不顧忌地衝眾人叫嚷道:“呀,諸位也來了哈。來來來,快入座,剛商量著去將你們請過來,想不到你們已經這樣迫不及待了……”
袁紹毫無防備,就被司馬健一手牽著走入了偏殿。幸好多年的君臣教導還是讓他忽然醒悟,在他一腳邁入偏殿的時候,連忙將手中的佩劍丟在了殿外。剩下那些也想跟著一哄而入的將士們,被袁紹那清脆的寶劍落地之聲驚醒,也不由紛紛反應過來。
這時候,眾人就在怪異當中變得十分有默契,不用人吩咐,便依照自己的品秩和誌向自動選擇進還是不進這偏殿。很快,何進一些貼心校尉選擇入殿保護何進,另一些有心參與政治的士人將領也戒備著入內,而剩下一些品秩不夠以及本來就不堅定的家夥,便乖乖選擇退在了殿外三十步,將偏殿包圍了起來。
看到這個情景的劉協,似乎早有所料,朗聲說道:“如今禁中多事之時,諸位奉太後之命護駕,忠心可嘉。”
劉協這句話雖然簡短,卻一下將這些人擅闖皇宮之罪,歸到了他們奉命保駕上麵,也就是說,劉協已然替你們抹去了剛才的謀反之罪。
這讓剛入座的袁紹等人,不由自主就將目光投在了這位深居簡出的董侯身上:如此高明的政治手腕兒,比起他那個昏庸的老爹來,簡直高明不止一星半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