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的一聲響,一柄彎刀竄出,憑空切入劍路,刀尾銀鏈如靈蛇,嚓嚓聲中,將鬆紋古劍纏得密不透風,隨後一股駭人力道,從細微處驟然爆發,鬆紋劍身吃不住勁,當場被震得粉碎,那股真力磅礴如泄洪,悍然由劍柄直鑽入手三陽經。
這一招雷轟電掣虛渺玄妙,明德受襲於突然,措手不及之下,劍刃已碎,當下憑一口至純至柔的內家真氣,一足懸空,一足立定,轉了個圈子。
這圈子一轉,將湧入體內的霸道真氣化解大半,胸口雖仍有些氣血翻湧,但雙手如封似閉,陰陽成環,已蘊攻於守,氣定神閑。
注目來者,卻見此人足踏木屐,一身絲袍純黑如夜,正是七星湖之主蘇錯刀。
蘇錯刀未出手前,隻是個模糊不真切的七星湖宮主,甚至不少人斷定此人得居宮主之位,不過憑借美~色~淫~術而已,至於他殺崇光奪位之說,更是當做一個香~豔的話本流傳,江湖中的敬畏恐懼隻怕還是對葉鴆離多一些,但這一刀既出,連空證大師都不禁一愣。
所有關於他的猜測輕視,一瞬間盡皆顛覆,而七星湖宮主的神話重新得到證實,冉冉升起離離繁茂。
這一刀多少有悄然而襲之嫌,但葉鴆離一脫險境,蘇錯刀即收刀回手不複追擊,明明白白告訴眾人,此舉隻在救人,並非比武。
如此行止,身段風範無半點可挑剔之處。
而台下眾人更驚於他一刀絞碎明德長劍之威,即便心中狂呼魔頭奸詐鬼祟,嘴上也不敢有半句不滿,方才建議他當兔兒讓我等來日的幾個,悄悄埋頭掩麵的尿遁而去了。
蘇錯刀扶著葉鴆離,見他鬢邊發絲被冷汗打得濕透,貼在慘白的臉頰上,嘴唇更是全無血色,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惱火,一掌貼到他背後,輸入真氣,漫不經心道:“我早與你說過,天下英雄不可小覷,如今明德真人紆尊降貴教你學個乖,真人要紮你個透明窟窿,哪怕你死了,這窟窿也一定要紮的……以後戰完十三場,千萬不可再與真人放對廝殺,懂麼?”
他雖是責備葉鴆離,言下之意卻極盡狂傲嘲弄,絲毫沒把明德真人放在眼睛裏。
明德鼻子都氣歪了,隻覺這宮主竟和葉鴆離一般無二的不修口德,當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卻不知蘇錯刀對葉鴆離的護短,已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
總體來說,阿離要殺的人,最好自個兒洗幹淨脖子買好棺材燒好紙錢,阿離要罵的人,最好彎腰低頭仔細把罵撿起來再好生塞耳朵裏,阿離要奸的人……自然是不可以自己脫~褲子的,至少要等他廿八星經築基紮實,不能壞了他的修為。
至於阿離做錯了事,要打要罵要罰要跪,那隻跟蘇錯刀有關,別人碰一手指頭,都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泥人兒都還有三分土性,何況蘇宮主乎?更何況阿離還險些喪命於明德劍下?
這牛鼻子成名多年,老得足可當阿離的父親,偏生恁大年紀還不懂事,明知阿離已失戰力,居然無視懷龍山點到為止的慣例妄圖當場行凶,拿鋼針戳人眼珠子?
所以蘇錯刀的話,一點都不刻薄,隻是恰如其分,甚至偏於溫柔敦厚——至少葉鴆離也是這樣想的。
葉鴆離得蘇錯刀相助,自身真氣跟著運行一個周天,已無甚大礙,卻一直低著頭伏在蘇錯刀胸前,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
蘇錯刀在他肩頭輕輕一推,冷冷道:“下去!”
轉眼凝視明德真人,道:“七星湖認輸一場,真人且去換把劍來,本座領教。”
明德最是直性子,早憋了一肚皮的火氣,一手接過弟子捧上來的青鋼長劍,一邊暴喝道:“不必認輸!我這場若不能勝,武當一席直接讓與你們七星湖!”
群雄聞言紛紛失色,任盡望眉頭緊皺,卻不知該說什麼才打得圓這形勢,空證氣息不暢,咳咳咳的涮嗓子。
明德話一出口已覺失言,但他這等身份,說出來的話,落地便生根,再反悔就得剝下臉皮來撬。
蘇錯刀一雙漆黑的眼睛靜若寒潭,半晌方悠然道:“真人說笑了,便是本座僥幸,也不敢取武當而代之。”
明德呼的鬆了一口氣,空證大師好像吞下了一口蜂蜜燉雪梨,嗓子也清了,氣色也好了許多。
蘇錯刀反手握著刀,立於下首,薄薄的刀尖輕顫,銀光中似有血色流淌。明德對他不敢有半分小覷,平平舉劍,一個太極起手式,意在劍先:“蘇宮主,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