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他刀法中纏滑滯醇四字,不遺餘力的親自喂招,從日出練到日暮,渴了喝白水,餓了吃秋風,練足六個時辰。
謝天璧太一心經數十年的功力,蘇錯刀廿八星經剛廢新練,便是刀術跟得上,內力也是不繼,但謝天璧就這麼黑心腸的,冷酷霸道的,生生逼他釜中生魚平地摳餅。
蘇錯刀心裏既已認定謝天璧為武道之師,便任由搓扁捏圓,你喂招,我便接招,你不留手,我亦全力相抗。
無數次的真氣耗盡,但每每到那一個枯涸將死的點,謝天璧便以太一真氣渡入。
這股真氣雖精純卻隻有一點。
但就這一點,如一滴水珠從竹葉尖緩緩滾落,入經絡,過髒腑,在空蕩蕩的丹田內回響蒸騰,活潑潑的滾動牽引,激發出澎湃生機新發真息。
回環反複,生來死去。
所有精微奧妙都不複存在,隻是丹田裏一口氣,雲蒸霞蔚,淋漓自在。
在謝天璧慘無人道的壓榨和不動聲色的庇助下,蘇錯刀枝節貫通,意與神會,一次次將廿八星經的修行領悟推至極限的巔峰,心無旁騖,渾若無我。
蘇小缺吃完早點,看了看後院中的花木,瞥了一眼師徒二人,睡了個午覺醒來,又過來溜達一圈,卻見開得正好的幾株木槿已歪頭耷腦,顯然生機已被破壞,想想不遠處自己視若珍寶的藥圃,思忖良久,歎了口氣衝進廚房。
晚間謝天璧如願以償吃到了栗子粥和桂花糕。
蘇錯刀十分尊師,吃完鹹鴨蛋,又給他剝了一頭蒜。
豆子鎮的日子就這麼平淡無奇的過了下去。
蘇錯刀好端端的吃飯睡覺,習武做事,從不叫人操心費神。
蘇小缺原想養一條大狗,現在也不想了。
但中秋將至,蘇錯刀卻明顯的古怪起來。
葫蘆坊的生意不好不壞,一般時候,無質無相二人前麵忙活也就盡夠,兩位掌櫃的隔天戴上蘇小缺精工巧製的麵具,去翻翻賬簿或是招呼幾聲熟客。
自蘇錯刀來了,便說是遠房侄兒來投奔,倆掌櫃也不浪費飯食,不厚道的直接就當夥計使喚,他下酒窖搬酒壇,算賬寫賬,斟茶倒酒上菜,什麼活兒都幹得利索。
葫蘆坊裏陳設簡單,方桌長條凳,粗瓷碗壺,酒也並非佳釀,隻是尋常村醪,蘇小缺還盡指使蘇錯刀往裏羼水。
這天一瘦小漢子喝得微醉,拍桌怒道:“這酒裏有水!”
若是蘇小缺,一定笑眯眯的說道:“怎麼會?我這青囊大補酒就是這樣的,溫脾胃通經絡,保肝護體,延年益壽,還能治不孕不育養腎安胎!就是入口淡些,你打個嗝兒就聞到酒味了!”
若是謝天璧,必然走上去,隨便輕拍一拍那些致暈致睡的穴位:“這位客官喝多了。”
若是蘇錯刀平日,多半一言不發的充聾子,但今日卻莫名的火大,冷冷的便是一句:“酒裏沒水那還是酒麼?你識字麼?會寫酒字麼?”
蘇小缺匆匆趕到,攆鴨子也似把蘇錯刀攆到後麵去,陪著笑解釋:“欠了他上個月的工錢……脾氣就大了,對不住您,來,再給這位上一壺,小店送的!”
到得晚間,熄了燈還特意在枕邊給謝天璧學了一遍,問道:“你這幾日……會不會把他操練得忒狠了些?”
謝天璧摸了摸他的頭發,道:“沒有,應該是其他的緣故。”
“那你明天問問?”
“不問。”
蘇小缺威脅道:“回頭他練刀就不專心。”
謝天璧不假思索:“那我就揍他。”
蘇小缺氣結,睡夢裏抽了謝天璧好幾記大耳光。
但過了幾天便深覺後悔,那幾個耳光應該賞給蘇錯刀才對。
蘇小缺閑來無事,便一門心思的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有趣有情,中秋團圓日,自己做月餅釀桂花酒。
到十三這天,餡兒也製得了,麵粉兌好糖漿蛋液揉得筋道,一個個包好準備上炭爐,一回身,卻見蘇錯刀悄無聲息的彎著腰蹲那兒,狗熊掰棒子也似,把好端端的成了型的月餅掰開來,看一眼又丟下,再去掰另一隻,一邊掰,一邊還滿臉的不高興。
蘇小缺閉上眼睛,調勻呼吸,足足一炷香時間,方把一口惡氣咽了下去,道:“錯刀你在挖墳啊,還是掘墓啊,還是自掘墳墓啊?”
蘇錯刀頭也不抬:“為什麼沒有雞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