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宴會的光火散盡之後,留下的是煙花變為塵囂的黑色。
扶思有點不明白這是怎麼發生的。
明明一刻鍾前她還跟著舉世僅雙的兩位親人言笑晏晏,而這一刻鍾她就孤單單地背著自己的行囊站在圖餘河岸上。
她的父親扶好在那一刻突然神色古怪起來,而水清師兄也立即回過神來並攙扶著師傅要求立刻解散這次宴會容後再聚。
她愣愣地站在一旁,本來打算伸手也扶住自己的父親但水清師兄有些焦躁地喝令了她動作。
再沒多看她一眼,水清扶住自己的師傅匆匆離開,然後過了一會兒零四來告訴她請她收集東西立即下山。
既然是師兄的命令,扶思就算是滿腔疑慮也不得不習慣性地接受,自己拿了行李站在圖餘山最後的標識邊界圖餘河岸,扶思想了想,果然還是覺得應該在這裏等著她師兄給一個解釋。
樹上的葉子飄落了下來,明明這是夏天。
蟬聲尖銳地叫起來,然後短暫地安靜下來。
蟬聲複鳴。
葉子又飄落一兩片,天邊的那片雲影已經移到了正中的太陽去,扶思經過一片雲影,然後又在日光的照耀之下。
她最不擅長等待,這下子,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
丟掉宮四給她準備的行李,扶思一挽袖子打算直接回山去問得了。
剛走幾步,她就像有所感應地回了回頭。
彎腰,俊美的男子伸手撿起扶思毛躁躁丟掉的行李,抬起頭來,對著扶思半是可氣半是無奈地說道:“師妹,你這沒耐心的脾性得改改了。”
頓了頓,他又說:“像你這樣,今天出去以後一定會吃不少虧的。”
“讓我等這麼久~”扶思嘟嘴,幾步小跑到水清麵前,說:“師兄誒,叫我突然下山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吧,比如尋什麼絕世藥材給父親治病,幫你找個媳婦兒幫我找個嫂嫂什麼的。”
水清好笑地拍了拍扶思的腦袋,說:“去你的,怎麼小小年紀不學好,盡想這些。”
扶思不以為恥反而自豪得很,甩甩自己腦袋,伸手接過了行李:“那你總得告訴我個理由唄。”
水清沒有立即回答,扶思整理了下行李袋子又背到自己身上,見他不答,疑惑地抬頭望了望他。
水清才複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扶思的腦袋:“大了嘛,該自己出去走走的。”
扶思撇撇嘴,正要說師兄啊你不當我媽還真是浪費了,一抬頭,就有點發怔。
水清的眼眶,明顯紅了一圈。
扶思看著有點心酸,也終於認識到自己要離家在外這檔子事了,可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一張嘴那句話就說了:“水清~你這麼舍不得我你就娶我得了。”
話一開口扶思就羞惱交加地想把自己扇死得了,可要死也得後來死,這關鍵時候她還得站穩了好好聽聽對象的回答。萬一呢,萬一她師兄對她有那麼點意思,她肯定二話不說直接丟掉行李歡呼一聲學熊上樹掛在師兄身上一輩子哪兒都不去了。
這些心思激動得扶思心跳都開始加快起來,她深呼吸一口,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行李的帶子,黑色的眼眸滿滿流動著緊張,期待,羞澀的情緒,她緊緊看著他的眼睛,不肯離開分毫。
聽到她的話那一刻水清有點發愣,然後在她熱切的眼神之下他忍不住眼神飄忽了一下,微微偏過頭,他的視線並不與扶思接觸而落向了遠方,想了想,遲疑地開口道:“師妹,那個——”
“不用說了,”從他開始逃避她視線那一刻扶思就開始覺得失望而氣憤,這樣的氣憤明明知道不應該但仍然強烈地讓人想哭,扶思向前收回視線,勉強壓抑著自己的哭腔問了一句:“師兄,你給我準備錢沒有?”
水清點了點頭,發現對方根本沒有看自己,於是輕歎了一口氣又說道:“當然。”
扶思點點頭,語氣僵硬地說了句:“再見。”就拉緊了自己的行李帶一口氣衝前走去。
水清下意識伸手,然而在觸及扶思衣襟的那刻猛然醒悟收回手來,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著自己的掌心。
而這樣,咬住嘴唇哭泣前行的黑發少女,跟留在原地垂著眼睛的白衣男子,在美麗的圖餘河岸,於盛夏的落葉之中,竟然美好得像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