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市的天氣並不好,大晚上的,竟然開始打雷下雨。

許一縮在被窩裏瑟瑟發抖,今晚的雷聲太大,她有點害怕。

好吧,並不是有點害怕,而是很害怕。

她怕打雷,雖然已經被蘇子然嘲笑了無數次,但她還是怕打雷。

小時候母親還沒有離開她的時候,一打雷她就會躲進母親懷裏,尋找庇佑,後來母親走了,打雷的時候她就會躲進被窩裏,死撐著熬過來,再然後,她來了蘇家,白天打雷的時候她一臉蒼白,被蘇子然狠狠地嘲笑了一番,嘲笑完之後,他卻握住了她的手,說:“怕就叫出來吧,膽小鬼!”

然後又一陣雷聲響起來的時候她真的尖叫了,那聲音,直讓整個蘇家都為之顫抖。

今晚又打雷了,許一瑟縮在被窩裏,連把頭探出來的勇氣都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雷聲漸漸停息了,才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卻發現,病房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打開了。

她叫了一聲:“蘇子然?”

蘇子然在隔壁床悶悶地答道:“嗯?”

許一問:“為什麼要開燈啊?”

蘇子然沒答話,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樂意。”然後“啪”的一聲把燈關了,病房又暗了下來。

黑暗中似乎人的聽覺就會變得敏感起來。

許一聽到了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聽到了走廊偶爾響起的腳步聲,聽到了,蘇子然的呼吸聲。

許一的心情忽然變得微妙起來,好像突然有了某種信心,覺得自己才是離他最近的人。

她也好像突然有了某種勇氣,終於問出了埋在心裏的那個問題:“蘇子然,你喜歡易清凡麼?”

許一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她卻能感覺到蘇子然的視線轉了過來,看著她,問她:“許一,你懂什麼是喜歡?”

許一沒有回答,許一不敢回答。

喜歡,應該就是那種在她心裏她卻一直在壓抑,一直在忽略,一直不敢承認的感情。

蘇子然笑了一下,許一聽見他說:“等你懂了的時候再來問我這個問題吧。”

我已經懂了。

但是許一不敢這麼說,她聽著窗外的雨聲,那些雨仿佛也下在了她的心裏,把她剛剛才突然增長起來的勇氣衝刷得一幹二淨。

蘇子然說:“睡覺吧,我困了。”

許一說:“晚安。”

蘇子然也回她:“晚安。”

許一在一本書裏看到過一句話,說‘晚安’,是世界上最溫暖的兩個字,而這兩個字,是蘇子然教會她的。

晚安,每天她睡覺前,都會在自己心裏默念一遍,蘇子然,晚安。

第二天,許一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易清凡,她為蘇子然帶來了她親自煲的湯,還有一本許一看不怎麼懂的法語原版小說。

易清凡的父親是中法混血,且長期居住在法國,因此她也說得一口流利的法語,而蘇子然......在許一的印象裏,天才蘇子然好像沒有什麼是不會的,他不過是因為對一本法國作家的書突然起了興趣,便花了一點點時間,掌握了這門讓很多人都感到頭疼的語言。

而許一,為了蘇子然,她也走上了奮鬥的道路。

不過如果把學習法語形容為攀登一座高山,那麼蘇子然和易清凡都已經早早爬上了山巔,隻剩可憐的許一,才剛剛爬到山腳。

上帝本來就是不公平的,這一點許一已經無數次從蘇子然的身上認識到了。

易清凡來了以後,許一自動地退出了病房外,這是一種本能,本能地,不想看到他們在一起的畫麵。

她知道也許有一天她必須麵對這樣的結果的,但在此之前,她想要逃避,能躲一天算一天。

於此同時,她接到了已經有好幾天沒出現了的紀弦的電話——上次她被紀弦纏了很久,因為始終敵不過紀弦的無賴,不光是電話號碼,她就差把自己的微博密碼也告訴他了。

紀弦好像很開心,他語氣愉悅地問她:“許一,你在做什麼呢?”

許一在病房外坐下來,說:“沒做什麼,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