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崗屬於安嶺延伸到這裏的一條餘脈,又像一條蟒蛇甩到這裏的一個尾巴。蛇崗不高,也就兩百多米,但綿延起伏,扭繞中便將這地方的上千裏平原從中切開。登上蛇崗朝朝東眺望,又是一馬平川的田地。在這片遼闊的平川之中,蘭河與蛇崗並行向南而去,就像一位妹妹與一位哥哥牽著手,不離不棄,形影不離。
蛇崗上到處都是樹木,楊樹、柳樹、榆樹、橡樹、樺樹、糾纏在一塊的各種不能成材的灌木叢,把蛇崗覆了,這裏既是鳥雀們的天堂,也是野兔、山雞、鬆鼠等小動物們出沒的地方。
武小孩見麻雀們沒了影子,大叫了一聲晦氣,就從大粗脖家走出來,當他經過村街上的古榆樹下時,有個四十多歲的光頭男人正從樹下的水井裏往上絞水,木製的轆轤被搖得吱呀吱呀地響。水絞上來了,倒進鐵通裏響出一陣嘩嘩的聲音。武小孩見了光頭男人就叫:亮子,又給哪家挑水呀?說完了,詭秘地朝亮子一笑。亮子是知道武小孩話中深意的,便木訥地說:不要玩笑,不要玩笑!然後用扁擔挑著一雙水桶走了。武小孩搖了搖頭,就走回剛才與村人聚著的地方,看著亞宏在逗著一個孩子說笑。亞宏說:蝲蝲蛄,小心你母親被亮子占了便宜,還不快些回去看看。孩子聽了這話很不高興,就還著嘴說:亮子才占你母親的便宜呢!還有你家鳳丫,你可要小心的。亞宏見這個孩子說的話有些惡毒,過去抓著孩子的短腿,讓孩子頭朝下朝上倒垂起來,說你這個蝲蝲蛄,天還沒下雨你怎麼就叫了。瞧你這短腿,我一使勁就能給你掰下來。
這個孩子其實不叫蝲蝲蛄,他是有學名的,名叫宗水青,正在小學五年級讀書。隻是在同般大的孩子群裏,他長得個子有些矮小,所以在村子裏就成了大人和一些孩子們耍笑的對象。別看水青僅是一個孩子,但他心智卻不矮,他從八歲開始就已知道何為廉恥,何為生活的艱難。所以他很反感別人管他叫蝲蝲蛄。蝲蝲蛄在村人眼裏,是屬於糟蹋田裏秧苗的害蟲,因為隻要它用兩隻螃蟹樣的前爪在田地裏一掏洞,就會把秧苗根部的土弄鬆透進空氣,讓綠油油的秧苗失去了生長的依托,常常就枯死了。而蝲蝲蛄是很難對付的,它鑽在土層裏,農藥除不掉它,隻能用手去捉,捉住了就拿回來喂雞喂鴨,當雞鴨吃得多了,傳說還能下雙黃的蛋。
也許是因了這個傳說,水青從七八歲開始,就常常手拿著一個空瓶子到田裏去捉蝲蝲蛄。有一天,當水青正從田裏去捉蝲蝲蛄回來,卻被亞宏在村街上看見了,就不再叫他學名水青,而是給他起了一個綽號叫蝲蝲蛄。
此刻水青被亞宏倒提著在地上走著,就像在耍弄一隻掙紮的獵物,他雙手卻夠不到地上,先要掙脫也無法獲得掙脫,不免有些怕地“哇哇”哭起來。水青這麼一哭,他的母親聽見了,便慌急地從自家院落裏趕過來,從亞宏的手裏解救下了水青,之後對亞宏說:你們這些大人真是沒有正經,怎麼拿一個孩子來耍?水青母親的話是充滿的,怨憤亞宏拿還是孩子的水青尋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