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央依言在朱紹羽床邊坐了下來,果然看見候恕堃稍稍挺直脊背,一副戒備樣子,卻聽朱紹羽吩咐他出去,候恕堃愣了一下,心有不甘,卻又不敢違背朱紹羽的命令,隻得躬身領命:“老奴就在門口。”這句話,實際上是對魏央而說。
魏央麵色未變,仍是那麼坐著。
等候恕堃出了門,朱紹羽忽然歎了口氣:“是朕欠了你的。”
魏央心中一抖,麵上卻是淡淡:“皇上何出此言?”
朱紹羽定定看向他的眼睛,這是一雙與自己何其相似的眼睛,以至於自己在四歲時候第一次見他以為是看到自己,驚叫了起來。
“十七年前,朕沒有忘。”
魏央沒有說話。
十七年前,剛登上皇位不久的仁皇帝帶著朱劭羽微服出遊,來到西寧王朱祁逸的封地。在西寧王府後院一座不起眼的院落裏,四歲的朱劭羽和魏央第一次相見。
魏央的生母是婢女出生,雖然替朱祁逸生下王子,卻一直沒有名分,備受西寧王妃和其他側妃的欺負,在王子眾多的西寧王府,小小年紀的魏央嚐盡了白眼。
那時候魏央剛剛被哥哥們欺負完,怕母親擔心,躲在院內牆角偷偷的哭,恰好被朱劭羽看見。兩個不過四歲得小娃兒相遇,因長著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睛而倍感親近。
“如果以後我當了皇帝,一定封你做王爺,還要做最好最大的封地的王爺!”四歲的朱劭羽知道自己是父皇的長子,也聽父皇和母後提過千秋之後要傳位於自己,舍下豪言壯語。
魏央低下頭,唇角勾出一抹淡笑:“那不過是兒時的戲言,魏央早就忘了。”
朱劭羽卻堅定得搖頭:“朕一言九鼎,必定會完成諾言。”他說話時眉頭微皺,輕輕咳了兩聲,調息一陣後,繼續道,“你可能不清楚,自我回宮後,政事多是賈儀在把持,你大哥朱暐元繼承爵位後,與賈儀關係甚密,不過這次他做出圈地殺人的事,已經引起廣西民憤,又與摩狼族起了衝突,賈儀也未必能夠保下他。依朕這些年的觀察,除了你,沒有人有資格承襲西寧王之位,而你如今欠缺的,隻是向朝臣證明的機會。”朱劭羽一席話分成幾段來說,顯是耗費了他不少氣力。
“皇上應該好好休息。”魏央並未對朱劭羽的話做出任何反應,這樣回道,但口中的關心之意明顯,“皇上可知到底是中了什麼毒?”
朱劭羽苦笑著搖搖頭:“候恕堃已經讓人將箭頭上的毒刮下,隻是尚未弄清楚到底是什麼毒藥。”
魏央遲疑了一下,問道:“皇上……曾經在玉虛門住過?”
朱劭羽似是很意外魏央會知道,轉而又釋然道:“若非在玉虛門住過些時日,隻怕也撐不到現在了。”
魏央點點頭,忽然轉變了稱呼,目光定定地看著朱劭羽“你若是相信我,便將那毒箭拿給我看。”
朱劭羽怔了一下,俊美的臉龐上忽然露出一抹及其溫柔的笑容:“我信你。”魏央站起身,朱劭羽又道,“你也應該相信我。”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那你為何入了魔教?”
一絲利芒從魏央眸中閃過,對上那雙熟悉的黑眸道:“對皇帝來說,武林也有正邪之分嗎?”
朱劭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