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有機會站在一個脫離自己人生的角度來看待自己的命運,便會發現人生際遇常常是這樣一種狀況,當你因意外而轉彎,以為這是改變了人生時,終會發現那條你無意踏上的路在轉了幾個彎,左拐右拐之後,形成一個圓,是為命中注定。
“燕王殿下,為什麼我要跟你一起進宮?”李瀟瀟不解地看向朱紹淵,心裏沒來由的緊張,這緊張遠不止因為初次進入皇宮這樣的天家地方,更來自於內心深處一股莫名的躁動不安,她把這理解為不好的預感。
朱紹淵看了她一眼,似乎也不甚明白,皇帝在濟南遇刺之事因宋十一娘的出現,已經明確了嫌疑人,李瀟瀟的嫌疑幾乎被洗清,可是侯恕堃為什麼堅持將李瀟瀟帶進皇宮?更讓他不解的是,明明這兩天皇帝因為抱恙已經不上朝,為何突然派侯恕堃來召見自己?母妃之前可是一點風聲都沒有透露出來啊。
李瀟瀟見朱紹淵不回答,不悅地皺了下眉頭,終於忍不住別過臉去掀起馬車上的布簾,可惜剛看見一抹磚紅色時,就被朱紹淵喝止住。“不得無禮。”
“不過看一下嘛!”李瀟瀟嘟囔著,覺得朱紹淵變得有些不對勁,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禮數俱全。
“你記得我方才跟你說的嗎?”他忽然道。
“記得。”李瀟瀟雖有不解,卻也明白現在不是發問的時候。方才他把自己叫回去,不但改了自己的姓,也改了自己的身份。她知道,這一切是因為他即將進宮。
馬車慢慢的停了下來,接受關卡檢查,然後又慢悠悠地行起來,如此三次之後,終於聽見外麵有人道:“殿下請下來吧。”
朱紹淵的的手一抬,看向李瀟瀟,後者睜著大眼睛望著他,半晌才明白這意思是讓她扶著他下車!
“還不快點?!”朱紹淵麵露不悅之色。
“你—”李瀟瀟忍不住要發作,又聽見外麵催,想想現在在皇宮裏,指不定這位王爺一發瘋就把自己拖出去斬了,咬著牙將自己的手臂伸到他的手下,一字一頓地道:“王爺請下車,小心跌、倒!”
朱紹淵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門口早已經有小太監侯在那裏,李瀟瀟總算將這個討厭鬼交了出去,跟著他下了車。這才發現馬車停在一處宮苑前,紅色的宮牆在兩頭延伸,抬眼一看,這門口並無任何牌匾,並不知這裏是什麼地方。
“王爺請跟老奴來,王全,領金姑娘去候著……”
幾人跨進門口,朱紹淵跟著老太監往裏麵走,李瀟瀟則跟著小太監來到右側一座偏房休息。
突然一個人置身於陌生環境中,李瀟瀟難免有些拘謹,尤其搞不清楚自己被帶進皇宮的原因。她隻知道朱紹淵在向來太監介紹自己時,說自己姓李,並且隱藏了玉虛門的來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李瀟瀟覺得普通百姓的身份自然應該比玉虛弟子的身份要少引些是非,便一直小心翼翼隻當一個普通民女。
事實上,侯恕堃也早發現,李瀟瀟身上並無什麼功力,因此才將她先丟在一邊,心中隻道自己可能誤會了,這姑娘隻是跟那人有些相像而已
她環視左右,這裏便是皇宮嗎?看上去跟書本裏描述的好像不太一樣啊……忽然想到自己曾經做過一個夢,這裏跟夢裏……好像也不太一樣,皇宮不應該是到處金碧輝煌的嘛?
“皇上最近都住這裏嗎?”走了一會兒,朱紹淵開口問。
“回王爺的話,萬歲爺已經在這裏住了半個多月了,說是這邊清淨。”侯恕堃低眉順眼地道。
朱紹淵點點頭,沒有再說話。這裏原來是朱劭羽的娘親剛進宮時住過的地方,在仁惠皇後為惠妃時,曾因為某事觸怒了仁皇帝,被軟禁在這裏半年,後惠妃登上後位便從這裏搬去了坤寧宮,此後這裏在沒有人住過,一直空著。
侯恕堃一邊走,一邊用餘光打量著朱紹淵,他顯然在打量一座宮苑,眼神中收起了一貫的玩世不恭,而多了一份凝重與審視。侯恕堃低下頭,唇邊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這燕王到底不是一個紈絝王爺,這樣也好,省的萬歲爺會覺得錯對了他。
“王爺請……”跨進門檻,侯恕堃恭敬地掀起簾子,對朱紹淵道。
朱紹淵在門口駐足片刻,笑了一下,邊進邊道:“皇兄,紹淵進來了……”
房間裏的光線不甚明亮,窗子上都蒙了一層淡灰色的紗簾,寬敞的床榻上斜靠著一個明黃色的身影,手中捧著一本書,正就著床榻邊一支燭台慢慢細讀,聽見聲音抬起頭來笑道:“來了?”
“紹淵見過皇兄……”朱紹淵行了一個七七八八的禮,他向來就是如此,在沒有外人在場時朱劭羽也從不會糾正他的禮節,隻是指指榻邊:“過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