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定格的愛(2)(1 / 3)

他最後一句話的聲音底氣明顯不足。我咧開嘴笑,他手心裏是一枚細細的銀戒,沒有鑽石的閃亮,沒有鉑金的厚重,但,那微小的光澤,絲絲縷縷地拴住了我的心。

“戴上嘛!我是在求婚呢!”他死乞白賴地懇求。

“哪有這樣求婚的?”我鼻子有些酸,低下頭,以免那小子看到我感動的淚水會得意忘形。“來來,我給你戴上。”他蹭到我麵前。我伸出十指,麵色嚴峻:“天天給你擦地板,手指都變粗了。”轉身去廚房洗手,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手機卻在這個時候咿咿呀呀地響了起來,電話裏的聲音我一輩子都忘不掉:“葛小布,我回來了!”

笑容一瞬間僵在了臉上。

季冬晨戴一副無框眼鏡,斯文了許多。可是我仍一眼認出了他,他坐在酒店的咖啡間裏,下巴微微仰起,望著落地窗。我站在散尾葵後麵,猶豫著,終於還是將左手無名指上那枚細細的戒指輕輕旋了下來,放進了我的背包裏。

我就這樣出現在季冬晨麵前。他臉上的笑緩緩打開,像錯過了季節的花。季冬晨喝咖啡的姿勢像個極合格的海歸。

我撇嘴:“季冬晨,你從前不是這樣的。”我19歲認識季冬晨,他梳著小平頭,抽駱駝,一抬手就把欺負我的小流氓揍得鼻子出血。那是一場英雄救美式的相遇,雖然他的體積更像狗熊而我也不是美人。從那天開始,我成了他的跟屁蟲,人們都說季冬晨就是個小無賴,可我仍覺得他好,因為他的眼神清澈。

“昨天晚上剛下的飛機。”

“這麼多年不和我聯絡。”

“我怕一聽見你的聲音就忍不住從太平洋那頭飛回來。”

“你也會開這樣曖昧的玩笑了?你不單純了。”我笑他。

“真的,葛小布,我很想你。”

他說這話,居然都不笑,一本正經地望著我,他的眼神仍是那樣清澈,清澈得像秋天裏高原上的湖泊。他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個牛皮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淡藍色的煙圈擋住了我的眼。

那個舊煙盒已經被磨破了邊角,那是我用拙劣的針腳細密地縫製的。那年,我把煙盒送給他時,他漫不經心地扔在車籃裏,他說,這東西帶在身上很麻煩。

我轉頭望著窗外,心內怦怦亂跳,唉,若不是多年前已經被他打了感情防疫針,恐怕這次又要掉進他眼睛的湖泊裏。

咖啡涼了。他站起來,我走在他影子裏,仍舊像很多年前那個小跟屁蟲一樣。我們都不說話。

季冬晨的車在江邊公寓停下。他抬抬頭:“日子過得不錯嘛!不請我上去坐坐?”我笑笑,搖頭。

他其實沒有下車,我也不會邀請他。因為19層的小房間裏有個叫陳卓的男子,這是一個季冬晨並不熟悉的名字。

我和陳卓認識是在一次網友聚會上,百十來人的大規模聚會,根本不知道誰是誰,他忽然擠到我麵前,大聲地說:“我暗戀你兩個月了。”然後他報出自己的網名,我睜大眼睛,原來就是他天天在我的版上扔我板磚。

陳卓是理科男,幽默風趣,還有些不要臉,至少在追求我的過程中,他肯撕破自己的臉皮。他和季冬晨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他愛我。

在我25歲遇見陳卓那年,季冬晨已經到了德國3年,杳無音信,我想我需要一個心細如瓷的人來疼愛我。

我打開門的時候,陳卓已經將亂糟糟的新房子打掃幹淨,他正趴在窗口,頭也不回:“那車挺棒,開車的小子有點胖。”

“是個老同學。”我有些做賊心虛地解釋,其實隻不過和季冬晨喝了半個小時的咖啡而已。

“我又沒吃醋。”他咧嘴。他的目光在我的手上一掃而過,我恍然發現自己忘記了將那枚細細的戒指戴上。陳卓笑著跑進廚房,我看著江水發呆,心裏有細細的疼。

再次見到季冬晨是在高中的校慶上。他坐在人群中間,舊日麵孔嚴峻的老師們爭相誇獎他今時今日的學業有成、事業初創。

我在人群裏不做聲。身邊這些長大了世故了的麵孔讓我不忍回顧。季冬晨仍舊把我放在身邊,像年少時一樣,他走在哪裏,我跟在哪裏。可我們再不是19歲的年華。

20歲,我考上口碑不錯的大學。他被他爸逼著進了高考補習班。我一星期給他寫一封信,他半年內隻回了一封,他說他仍舊每天打架、逃課、無所事事。

他生日,我千裏迢迢地回到老家,我把牛皮煙盒送給他,他吹了聲口哨就扔到了車籃裏。我說季冬晨,我其實很喜歡你,我希望你能考到A市來。他看看我,誇張地笑起來。他說一直當我是哥們兒。

沒有再給他寫信,一年之後,他忽然無聲無息地去了德國,他從來都不知道,在與他形影不離的青春歲月裏,我的心一直那麼疼,超越年華地疼。

季冬晨從人群裏轉過頭,貼在我耳邊說:“我們逃課吧!”在我還沒作出反應的時候,他已經拉著我的手離開了人群。我的手心裏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帶我去了本市最好的西餐廳,陳卓與我望塵莫及的西餐廳。麵對那張英文菜單,我有些窘迫。他對著外國侍應生口語流利,舉止得體。我呆了片刻,竟然覺得眼前的季冬晨和當年那個愣頭小子隔山隔水地遙遠。

首飾盒放在我麵前,一枚漂亮的鑽戒在燭光下光芒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