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的夏天,地質勘探員忽然找到了她,問她願不願意拋夫棄子跟他一起去省城。雖然分開了將近十年,她的心依然跳得像擂鼓一樣,她想,這一定是愛情。她回到家裏,胡亂收拾幾件衣服,就衝出家門。他們坐上去省城的汽車。汽車在公路上飛馳,她突然感覺到惶惶不安。她向車外望去,天色已經昏暗,到該為孩子和丈夫做晚飯的時間了。她不知從哪裏來的一股勇氣,大聲衝司機喊道:“我要下車。”地質勘探員拉著她的手,不讓她走。她猛然甩開他的手,衝到車門旁,用力地砸車門,像瘋了一樣大喊:“我要下車!”司機停下車。她衝下去,飛快地往家的方向跑。
遠遠地,她看到他站在村口,正一臉焦急地四處張望。她迎上去,對他說:“我們回家吧。”他眼睛潮濕了,哽咽著說:“我們回家。”那一夜,她偎在他的懷裏,睡得很安穩。
相濡以沫
1985年,他因為工作出色,調到附近的煤礦子弟學校當老師,一家人從村裏搬到礦區。全家隻靠他一人的工資生活,自然很艱辛。孩子們正在長身體,每天都喊餓。為了補貼家用,她平時給建築工地挑水泥擔沙子,賺點小錢貼補家用。因為營養跟不上,她好幾次昏倒在工地上。
看著妻子瘦弱的樣子,他心裏就痛。礦工每個月的工資比教師要多30元,為了讓一家老小過得好些,他下井做了礦工。他下井挖礦的第二十天,礦井發生倒塌。他拚命地往出口跑,轟隆隆的聲音緊追身後,一塊巨石咂下來,他失去了知覺。他醒來的時候,躺在醫院裏,全家人都圍在他的床邊。他緊緊抓住她的手,淚水止不住從眼角流出,孩子般地大哭起來,他說自己差點就永遠見不到她了。她把他摟進懷裏,像摟著失而複得的珍寶。她堅決不同意他再去挖礦,堅定地說:“我要你活著,什麼苦我都能吃。”他乖乖地聽了她的話,重新回學校做老師。
光陰似箭,眨眼間,兩個女兒相繼考上大學。為了供兩個孩子讀大學,她白天操持家務,晚上做棉鞋賣。他怕她悶,總是陪在她旁邊,給她講《紅樓夢》、《三國演義》、《封神榜》裏的故事。她聽得入神,不知不覺間一雙棉有年春天,學校組織老師去長沙旅遊,不去的老師可以得到200元錢補貼。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錢一拿到手,他立即去商場買了一塊巧克力。有好幾次,他聽她說想嚐嚐巧克力的滋味,但一想到女兒的學費,她渴望的眼神便黯淡下來。回到家,他把巧克力送進她嘴裏,問道:“什麼滋味?”她說:“真甜。”這以後,每過一段時間,他就去買巧克力。或許是因為巧克力的滋潤,生活變得不再那麼苦。
真愛不言
兩個女兒終於讀完大學,參加工作,每月都會給老兩口寄一些生活費。小兒子雖然連高中都沒考上,但也還爭氣,在礦區開了一家夜宵店,生意做得紅紅火火。
歲月流逝,他們都老了。她漸漸變得囉嗦起來,他的身體狀況也越來越差。
她很想到全國各地走一走,可惜走不動了。但他自有辦法,他買來地圖,帶著她在地圖上旅遊,從西安到蘭州,經天水,過嘉峪關,直達夢中的敦煌;他還帶著她進行文化之旅,憑吊赤壁,登嶽陽樓。每一個地方,他都詳細地講解那裏的風土人情、文化典故。為了搜集更多的資料,他要在城裏工作的兒女們給他寄來各種旅遊雜誌。每次看到地圖,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鳥,到處飛翔。她喜歡地圖,那些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圖紙上的地名,在他的講解中變成了花蕾,當他的手指指向它們時,它們就像花朵一樣開放了。
三年時間,他帶著她在地圖上走遍祖國的大好河山。
2006年3月,她56歲生日,兒女們齊聚一堂為她賀壽,她喝了一些酒,臉上浮現出一抹紅霞。調皮的二女兒向她打趣:“父親跟你說過‘我愛你’嗎?”她忽然想起,他從沒有她要他說。他臉漲得通紅,憋了半天,說道:“都老夫老妻了,說那肉麻話幹嗎啊?”她不依,一定要他說。他還是說不出口,摸著她的臉說:“你這張老臉,我咋就怎麼也看不夠呢?”
“這個死老頭。”她舉起拳頭狠狠地砸向他的胸膛,落下去的時候卻很輕。
他從沒向她說過“我愛你”,但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後來,她經常在兒女麵前感慨:“幸虧嫁給了你們的父親。”
鞋就做好了。
分手才知道離不開他
那一段日子我正處於婚姻的低穀,丈夫成天早出晚歸,也沒見他的事業有什麼起色,我們的感情像衝了三遍以上的茶般淡而無味。現在才明白,離婚越來越容易,而懂得堅守婚姻才是一件需要理性、忍讓和智慧的事。
那天和女友痛快地發泄了一番後,我決定離婚。回到家裏,正忙著做晚餐時,電話響了,他又要晚點回來。絕望中的我一不小心抓住了那隻裸露的鍋柄,頓時手被燙出一個大泡。我憤然關了火,走出廚房,感歎道:婚姻真的是太可怕了,我一定要拋棄這種半死不活的生活,要離開這個一潭死水的地方。
兩個小時後,他回來了,看到桌上沒有照例擺上晚餐,邊說邊走進廚房:“怎麼沒有做飯呢?”“我做夠了,再也不想做下去了。這種日子我也過夠了,我們離婚吧。”“不是過得好好的麼,為什麼要離婚?”他一臉意外。我看著他冷笑,心裏油然生出一種報複的快感,現在痛苦該輪到他了!他一直粗心地忽略了我的感覺。“你當然覺得過得好好的,可是我覺得不好,而且,再也不想過下去了。”當天晚上,我執意與他分床而睡。躺在沙發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我擰開台燈,開始寫離婚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