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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青雲前腳剛走出素瑤居,後麵洛傾雪一把掀開搭在腿間的軟毯,纖細白嫩的小手撐著小香幾瞬間跳下地,臉上帶著清淺的淡笑;徑自朝著衣櫃處,翻出前兩日從府中針線房領來的,府中小廝統一縫製的黛青色布衣。
“小,小姐?您,您這是要做什麼?”錦笙磕磕巴巴的,神色緊張,心裏卻猛然浮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大少爺剛說,說您不可以……”
“大哥真的有說什麼嗎?我怎麼沒聽見!”
洛傾雪打散發髻,三兩下扯掉外衫,男式的布衣樣式簡潔,也很好穿戴;係好腰帶坐在梳妝台前,取了篦子,小手上下翻飛;頭發挽起以一條墨色錦帶固定住。
待錦笙回過神來,眼前哪裏還有小姐的影兒;分明是一位雖然穿著略嫌寒酸可卻白白淨淨的俊俏小公子;她還沒來得及好奇,自家小姐什麼時候竟然學會挽男子的發髻了,眼神直愣愣地瞧著那沒有半分小姐模樣的“公子”,磕磕巴巴的,
“小,小姐,您,您……”
錦笙貝齒輕咬著下唇,她就知道自己剛才那股不好的預感絕對不是憑空得來;她撅著嘴,臉上還帶著苦笑,“您真的要出去啊?”
“放心,我會趕在大哥之前回來的。”
比起之前,洛傾雪的聲音輕快了不少;為了不讓兩位哥哥擔憂,她已經盡量在他們麵前表現得活潑些,開朗些;可經曆兩世,遭遇過傷痛之後,無論心境,還是情感,都早已經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
昨日碧波亭處,她已經盡力壓製自己心底翻湧的恨意和波濤;再次見到雲景疏,那從骨髓裏麵偷出來的恨,若非顧忌身份,她當真想撲上去將他的肉一口一口撕咬下來。
錦笙抿著唇,“可,可是……”
“我隻是出去辦點事,一個時辰便會回來,無須擔心。”洛傾雪麵色陡然清冷下來,嘴角微微彎起的弧度,噙著清淺的淡笑;“你親自在素瑤居守著,若有任何動靜,讓點墨通知我。”
錦笙撅著嘴,眼神哀怨地看著站在窗欞上名為點墨的鴿子,耷拉著腦袋有些泄氣地輕歎一聲,“奴婢知道了。”
“好了,我隻是出去一小會兒,又不是不回來了,苦著臉做什麼。”
說話間,洛傾雪已經將原本簪在鬢間的白花別到中衣的領口處,帶著素瑤居內僅有的一百兩現銀;想著自己要做的事,還真是有些挫敗。
玄門自成立以來的一百四十七代掌門中,恐怕沒有人比她更無用了吧。
……
有了錦笙作掩護,再加上素瑤居的腰牌,洛傾雪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地從側門溜出來,順著深巷快步,很快便來到雲都主街。
街道兩旁店肆林立,春日驕陽正好,薄薄的春暉灑落在那紅磚綠瓦,與那飛揚的彩旆牌樓相映成輝。
道路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水榭汀閣,人頭攢動。
洛傾雪深吸口氣,瞧著那一張張或嗔,或怒,或笑的臉,她陡然有種自己仍然還活著的真實感;她多麼害怕,害怕自己醒來才發現一切隻是自己做的一場夢。那樣車光粼粼,人流如織的雲都街道盛景,還有那街邊小販賣力的聲聲吆喝,偶爾馬嘶長鳴。
手上捏著王德柱給自己傳來的情報;西街春風樓的花魁彩蝶姑娘懸賞一千兩求醫。
她想著,心微沉,嘴角卻不由得勾起一抹苦澀;想不到她洛傾雪,堂堂太祖皇帝欽賜的平安和樂郡主,竟然也有為金銀這等黃白之物發愁的時候。倒不是她瞧不起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子,但凡有半點兒辦法活下去,誰也不會願意將自己的尊嚴踐踏到那種地步。
前世,流雲的夙敵龍月,趁著皇帝駕崩,新帝根基不穩的時候來犯;那時候雲景疏能用的,能相信的人實在太少,再加上鎮北侯府自哥哥繼承左軍大權之後,帶出來的驍騎營更是隻認哥哥,旁的人根本降不住;大哥與哥哥深陷圇圄時,在驍騎營的弟兄們的帶領下,整個左軍都齊齊反抗,欲上戰場救人,雲景疏無法,又不放心將驍騎營交到其他人手上,她這才不得不領軍出征。
那時候,她與將士們同吃同住,軍裏的紅帳中也有不少的姑娘;那個時候她才了解,有的時候並不是對那片刻歡愉的貪婪,而是在發泄;發泄胸中的怒火和恨意;她偶爾也會配些藥給她們,不然那些姑娘又如何承受得住那些如狼似虎的將士?
順著街道,在路邊隨便拉了個路人問了車行的地址。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身為平安和樂郡主,身為鎮北侯府的大小姐,都是養在深閨,能出門的時間少之又少;甚至與對自己家門周圍都不甚了解。問清車行的地方後,她這才放下心來。
其實,想要賺錢並非隻有彩蝶姑娘這一個選擇。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世上最不愁飯吃的,大概就是他們這一行了;總有人會生病,總有人要求醫。但她現在卻是聲名全無,那些富豪土紳,名流勳族,達官貴胄最是在乎那些虛名;若是貿貿然找上門去,再被當做江湖騙子給打出來。
她丟不起那人。
更何況,彩蝶姑娘給的診金已經不少了;饒是她拿著二品公主的俸祿,每年也不過一千二百兩的俸銀;在這個二兩銀子便足夠一個普通三口之家一年嚼用的地方,一千兩真的很多了。
“師傅,麻煩去春風樓。”洛傾雪雇了一輛馬車,當然非常的簡陋,遠遠沒有她的專用車架舒適。
趕馬的師傅聞言,轉頭多看了洛傾雪兩下,癟癟嘴眼中多了些鄙夷色,“好嘞,客官您做好了!”
“麻煩您快些。”
拿到診金之後,她還要去保和堂抓藥;重生一回,到底是要付出代價的,就算師父用盡最後一口真氣為她打通任督二脈,可她的身體到底太弱,承受不住玄門心法霸道的真氣。
趕馬的師傅聞言,搖搖頭,“小夥子,毛都沒長齊,就學人家逛窯子,也不怕得花柳病。這些事兒,還是悠著點兒好……”
“……”洛傾雪聞言,頓時噤聲。
就算她已經可以將自己化妝得顯老一點,可到底身高在那兒,再加上那明顯清秀的麵容,被趕馬師傅這般誤會,卻還是讓人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也沒打算解釋。
春風樓,雲都最大的銷金窟,安樂窩;坐落在西街的正中央,青湖的湖畔。
“客觀到了,承惠三十文。”趕馬師傅拉長了聲音。
“給,多謝。”洛傾雪單手撐著車轅,手腳利落地跳下馬車;從懷中掏出三十個銅板。
轉身入目便是那綠瓦紅牆,彩旆飄飄的牌樓,在那大門的正中央高懸著的黑色楠木金漆的牌匾上赫然寫著蒼勁有力的春風樓三個大字;字體雄渾,遒勁有力。
“好字!”洛傾雪在心中默默地讚歎著,不等她上前已經有穿紅著綠、一身清涼的姑娘們,搖著繡圖精美的團扇,迎上來,“哎呦,小哥兒,要不要進來樂樂,咱們家新來的姑娘,保證讓您夜夜不忘。”
女子那發嗲的嗓音,軟軟糯糯,甜甜膩膩;當真是能讓人酥到骨子裏;當然前提是,若是她身上的香風沒有那般刺鼻。
“嗬嗬,好呀!”洛傾雪朝著那姑娘拋了個媚眼兒。
“小公子,不知你想點哪個姑娘啊,咱們這兒的梅蘭竹菊,可個個兒都是極品。”
抬腳,剛踏入春風樓的大門,呈天井狀設計的牌樓中,大廳,回廊,憑欄……處處都能聽到輕吟喘息,嬌濃軟語。
“哦?”洛傾雪眉梢淺揚,唇角噙著清寒薄笑,“為何小爺我聽說,這春風樓最極品的姑娘可不喚作梅蘭竹菊。”
那迎上來的媽媽頓時愣怔了下,不過到底是在歡場打滾多年,隻是片刻就反應過來,“瞧您小公子說的,媽媽我還會騙你不成;咱們樓裏的確有位更極品的,名喚彩蝶;隻是我這女兒近日身子有些不適,恐怕不適合服侍公子;不如讓紅媽媽給您重新安排一個?”
“若小爺非要點彩蝶呢?”洛傾雪斜睨著眼,瞧著紅媽媽。
紅媽媽那塗抹了三斤白粉的圓臉頓時垮了下來,“小公子,你是來找茬的?”
“怎麼,都說開門做生意,難道紅媽媽還有送上門的生意不走不成?”洛傾雪瞧著紅媽媽一個眼色,從廳內各個角落處走出來,麵相凶神惡煞的打手們,“小爺今兒就想見識見識那傳說中讓我哥魂不守舍的彩蝶姑娘是何方神聖。”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子,絲毫不以為意地扔過去,“可是夠了?”
紅媽媽瞧了,頓時眼前晶亮。五十兩銀子,彩蝶名頭最盛時,出場一次也不過這個價位;更何況現在的彩蝶,她連連點頭,“哎呀,小公子您早說嘛;不過彩蝶身子不適,脾氣也不大好,小公子若是在彩蝶處受了氣,可別怪紅媽媽我啊,事先沒有提醒你。”
再走近兩步,紅媽媽那肥碩的鼻翼扇動了兩下,再細細凝視洛傾雪,頓時眼前一亮,心中了然。
“行了,還不快去給小爺安排。”洛傾雪擺手揮袖,倒真像是有那麼回事一般。
常年見識女子,閱人無數的青樓媽媽,隻用鼻子聞聞就知道是不是雛兒,又怎麼會發現不了她是女扮男裝;她偏要故意表現出一副飛醋模樣,讓她們誤會了更好。
紅媽媽臉上堆著笑,招來一位小廝,“趕緊的,送小公子去蝶戀居。”
“啊?彩蝶姑娘不是說了她不接客。”小廝本能地開口反駁道。
“哼,真當自己是個人了;告訴她,這客她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紅媽媽麵色黑沉著,這世上哪有這麼好賺的錢,什麼都不用做,就算被打兩下,讓那千金小姐撒撒氣,也不過去了;那可是白花花的五十兩銀子啊。
洛傾雪昂著下巴,瞧著愣怔在原地的小廝,頤指氣使,“看什麼看,還不快給小爺帶路!”
“啊!”小廝愣怔了下,猛然回過神來,瞧著洛傾雪雖然穿著並不顯富貴,可那通身氣度卻絕非普通人家能養的出來的;想著,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神色恭謹,麵色謙卑,“小公子,請,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