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又說回來,小姐,您近日來精神總是有些恍惚,要不要讓白大夫過來與您瞧瞧?”華香眉宇微微顰蹙著,眼底還帶著濃濃的擔憂。
洛傾雪臻首微抬,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哪有你說得那麼誇張,我又不是搪瓷娃娃,還能一碰就碎了不成?”
“……”華香癟癟嘴,沒再說話;可心底卻是腹誹著;她不是搪瓷娃娃可卻比搪瓷娃娃精貴多了好吧。
懶懶地倚在美人靠上,靜靜地觀賞那波瀾不驚的湖麵,窈窕隨風的垂柳,還有湖心那星星點點的波光;心卻是越來越沉,越來越暗。
“小姐,那宋,不……那芊芊的事情,您當真就不好奇嘛?”錦笙對宋芊芊向來既不喜歡,以前洛傾雪還曾經一度因為宋芊芊而疏離錦笙,反而親近銀葉,隻是後來,那次相國寺之行之後,小姐及時醒悟過來,還好沒有釀成大錯。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抬頭看著她。
“您說,那宋廉青宋公子都已經死了十幾年了,卻在三年前突然傳信回來本就蹊蹺得緊。”錦笙眉頭緊鎖,轉頭瞧著洛傾雪,“這信早不來,晚不來卻在那件事情發生了之後才來,難道您不覺得太過巧合了嗎?”
洛傾雪瞧著她,微微頷首,示意她繼續。
“還有,當年靜安太長公主說了三年之後,這宋廉青宋公子當真就在三年之後回來,這仔細想來,的確是有些太過巧合了。”錦笙深吸口氣,抿著唇,“您難道就不懷疑,這會不會是宋老夫人為了將那宋芊芊趕出宋家所玩的把戲?”
“當真是長進不少,曉得動腦子了。”洛傾雪讚揚地斜睨了她一眼。
錦笙頓時嘴角微微彎著,隻是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洛傾雪後麵的話頓時拍到了泥巴裏麵,“隻是,這動腦子可不是讓你胡思亂想的;既然是滴血驗親,那還能有假;宋廉青必然是真的已經回來了,不然這消息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裏,那可是欺君的大罪。隻是……”
“隻是什麼?”錦笙很是好奇。
“那宋廉青不管是傳信還是回雲都的時間都的確是太過巧合了。”洛傾雪低首垂眸,嘴角微微勾著,帶著三分邪肆的味道,“外祖母放下話來的三年,宋廉青的來信;三年後,卻突然回來……”
她低著頭,眉宇微微顰蹙著,這一切的一切好似有一雙手在刻意的安排著什麼一般;如果說是巧合,那就正如錦笙所言,未免太巧合了一些;可如果是有人在刻意安排;當年宋家別院發生的事情,知情的人若非是主家的心腹,其餘的大抵早已經從雲都消失,試問這天下又有誰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在宋家、鎮北侯府這兩座大山麵前,悄無聲息地查探到所有的事情還做好安排。雖然這樣的安排於她來說,有益無害,但有個這樣不知是敵是友的人,在暗處虎視眈眈,始終要擔憂他下一個要下手的對象究竟是不是自己,這種感覺委實有些不太好受。
錦笙低頭,眉頭緊鎖,怔怔地瞧著洛傾雪,“小姐可是想出什麼眉目了?”
“沒有。”洛傾雪嘴角微勾,帶著淺淺的笑意,“行了,正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有些事情終會明了的,現在我們就算想破了腦袋也未必能想得出來。”
錦笙努了努嘴,“可奴婢就是覺得想不通嗎?”
“那本小姐就讓你想,你說說,你多久時間能想通的?”洛傾雪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那抹深沉,故作調侃地笑道。
“連小姐都想不明白的,奴婢哪有那個能耐。”錦笙撅著嘴。
“行了,既然如此那便不想了也罷。”洛傾雪無力地罷了罷手。
“那關於宋芊芊的事情,小姐您是真的打算不管了?”錦笙有些疑惑,那宋芊芊當年對自家小姐做了多少可惡事,最終落到這樣的結果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可洛傾雪卻不是這麼想,她淡淡地笑著,“她愛如何,便如何吧。”
雖然如今看來是她母親馮望月霸占了本應屬於馮素煙的位置,可當年馮素煙又何嚐不是用盡手段,讓洛永煦以為他一見鍾情的人是她,所以才會讓母親這十餘年來的日子過得那麼的悲哀淒慘;若非如此,母親又何至於年紀輕輕便鬱鬱而終。
追根究底,如今她們之間便是誰也不欠誰了;至於以前的馮素煙,如今的沈月梅,她現在做什麼,往後想做什麼,隻要不礙著自己,她便也懶得與她們一般計較了。
“可是……”錦笙蹙了蹙眉頭。
“那宋芊芊素來慣會鬧幺蛾子的;雖然宋家已經不承認她的身份,但到底如今在明麵上她還是宋家的小姐,並且因為宋廉青的歸來,身份自然是水漲船高的。”在洛傾雪身邊呆了這麼幾年,對後宅大院的事情華香也是懂了不少,她有些擔心,“這雖然鳳臨和親的人選已經定下,但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離開,又有誰知道這期間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嗯?”
“奴婢以為不如我們一了百了?”到底是殺手出身,感受到華香眉宇間閃過的一抹狠戾,洛傾雪有些無力地揉了揉太陽穴,她搖搖頭,“如今雖然宋芊芊被趕出宋家的消息並未傳出來,但暗地裏指不定多少人馬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這個時候動手無異於引火燒身。”
更何況她這一身沾染的殺戮實在太多,不想再多造一些無謂的殺孽了。
華香眉宇微微顰蹙著,“是奴婢魯莽了。”
“不妨。”洛傾雪罷了罷手,“行了,你們也都累了下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
房間內,及名丫鬟麵麵相覷,相顧無言,最後隻能無聲地應了,福了福身,齊聲道,“奴婢告退。”
……
“吱——呀!”
合著精致雕花紅漆木門開合的聲音傳來,洛傾雪起身懶懶地朝屋內走去,隨著腳步,心越來越涼,也越來越沉。
近來發生的事情太多,多到連她這個經曆兩世的靈魂都有些承載不了了。
宋廉青回來了,到底是為什麼?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拋妻棄女,甚至這麼多年都沒有想過要回來看看;這可不像是宋廉青的性格,除非有什麼不可違逆的原因,可到底是什麼呢?
她無力地坐在軟椅上,整個人仰躺著閉上眼;所有的事情,一件一件在腦海中閃過;鳳臨太子,所謂的親生父親,縱使無數次的期盼過,如果洛永煦不是她的親生父親該多好;可當想象中的事情成真之後,她卻沒用的退縮了。
要認他嗎?所謂的親生父親,前世自己那般水深火熱,最無助的時候他不在;今生最艱難的那段時光他也不在;現在她早已經不需要所謂的父親的庇護,那他之於她,之於他們兄妹到底還有什麼意義?更何況,如果當真要認回他,那他們勢必要隨他回歸鳳臨,可身份呢?
鳳臨太子的私生子、私生女?
不,她不要!
如果當真那樣,那將母親置於何地?母親從來都是那樣的溫婉賢淑,她不能因為他們的自私而將母親陷於那樣的地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母親和鳳臨太子怎麼會相遇,甚至還有了他們;鳳城歌在其中到底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母親當年的堅持又是為了什麼?
這一切的一切像是要從洛傾雪的腦子裏炸開了一般。
“你到底與雪兒說過什麼?”
擺設端莊清嚴,香煙嫋嫋的屋內,男子坐在搖椅上,有節奏地搖擺著,聞言,搖椅戛然而止,那白衣勝雪的男子猛然睜開眼,瞧著坐在對麵軟榻上的男子,淡淡地笑著,語氣悠然,“你以為呢?”
“你!”軟榻上的男子被氣得不輕。
白衣男子卻隻是輕聲地笑著,“素素對她母親的感情甚於你的想象,我隻想問你,你隻想認回素素,認回他們兄妹,可你將望月郡主置於何地?”
“你什麼意思?”軟榻上的男子眉宇微微顰蹙著。
“什麼意思?”容末淡淡地笑著,眉梢淺揚,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想認回他們兄妹,可認回他們兄妹之後呢?帶回鳳臨國,麵臨所有人的譏諷和嘲笑,擔著私生子、私生女的名頭?”
“……”鳳城歌頓時沉默,嚅了嚅唇,尚未說出話來便被容末打斷。
“不,別說什麼你會護著他們。”容末抬手打斷他的話,“這世間,所謂的保護,便是在有保護時才會存在;可沒有誰能保護誰一輩子,你能保證你能時時刻刻地護著他們,可若是你不在的時候呢?你也能保證那些人不會對他們說什麼流言蜚語?”
鳳城歌頓時沉默了下來。
“在流雲,他們一個是鎮北侯世子,一個是最尊榮無雙的平安和樂郡主;可去了鳳臨他們有什麼?”容末嘴角微微彎著帶著濃濃的嘲諷,“素素不是那等在乎名利的,但卻也不是個傻子。”
什麼樣的選擇才能與自己更好,素素心中看得無比清明;更何況,鳳城歌不能給馮望月的,洛永煦能給!縱使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名分,可對於女子而言,終其一生,追求的也不過就是這兩個字罷了。
“你確定你能給馮望月一個正正經經的名分,能給他們兄妹一個光明正大的站在世人麵前的身份?”容末的話仍舊那麼的不緊不慢,不鹹不淡;可聽在鳳城歌耳中卻是宛若晴天驚雷。
鳳城歌深吸口氣,抿著唇,有些事情或許是他想得太過簡單了,是啊;縱使如今馮望月已經不在了,可他們兄妹,現在卻是正正經經的鎮北侯府的嫡子嫡女,他又有什麼立場讓他們離開鎮北侯府隨他遠赴鳳臨,遠赴那虛無縹緲的未來。
“可是,你不是要求娶……”
“那你以為素素是願意以鎮北侯府嫡出大小姐,流雲國的平安和樂郡主的身份出嫁;還是鳳臨太子一個沒名沒分的女兒的身份?”容末不願意給他絲毫機會。
鳳城歌的腦袋頓時拉聳了下來。
“所以,在沒想好該怎麼解決這些事情之前,最好不要去讓素素煩心了。”容末的語氣淡淡的,坐在搖椅上,“你要想問的事情,我……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