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國為重,一語終成讖(1 / 3)

素瑤居中,一切都仍舊如慣常般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因為已經過了夏至,初夏緩緩降臨;錦笙領著華香幾個丫鬟按著往年的慣例將她冬日裏的那些衣衫翠環都給收了起來;雲都的春日比春宵更為苦短,那些春衫更是早早的就被錦笙收走。

“小姐,這些夏衫是留著待江掌櫃送新的過來再做處置還是現在直接就處置了?”錦笙有些為難地瞧著倚欄遠眺的洛傾雪,聲音有些遲疑不定。

洛傾雪瞧著那不少還是嶄新的衣衫,搖搖頭,“還是如往年一樣就好。”

“可是小姐,你每年的新衣都有好多剩下了。”錦笙有些不解。

錦繡坊的江掌櫃每年都會送來一大批新製的衣衫,最開始的時候她還會擔心尺寸與自家小姐的不合,可漸漸的,錦繡坊送來的衣衫與自家小姐分明是量身定做般,甚至比她所做的還要合身之後,漸漸地她也就放心了;隻是自家小姐卻是……那些新製的衣衫,哎。

暴殄天物,這般腹誹自己主子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瞧著錦笙那一變再變的眼神,洛傾雪又怎能不知道這丫頭心中的想法,隻是那些衣衫,她知曉是容末送來的;容末送的東西便是不用了,也便是沒有如她們所說的那般直接送人或者丟棄的道理;那些秋冬春的衣衫不了雖然不如夏衫的軟煙羅名貴,可也都是頂頂好的,更何況好些還是能穿的呢。

前世,隨軍征戰漠北時,她便經曆過那樣的日子,當真到了困難的時候,什麼好看,什麼樣式對人們來說統統都是虛假的,唯有溫暖才是最真的。

洛傾雪薄唇微微抿著,隻是這些話卻是沒辦法與那幾個丫鬟說的。

“小姐,奴婢今兒去通寶齋回來的時候聽到了一件事情不值當說不當說。”

瞧著錦笙有些垂頭喪氣地離開,秦霜眉宇微微顰蹙著,麵色清冷站出來聲音仍舊;隻是那話裏話外的語氣,帶著的擔憂還有那有些生硬的話。

“無妨,說罷。”洛傾雪低首垂眸,靜靜地看著自己手上的醫書,這麼些年,玄門一個千年傳承的門派,裏麵收藏的典籍她方才看完了一小半而已;更何況這是她自己感興趣的東西,自然不覺得悶。

秦霜薄唇抿了抿,深吸口氣,這才發出聲音,“聽說刑部派了人前往宋家細查,在那青茗苑的枯井裏還發現了一具女屍。”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嗯,還有嗎?”

“可是小姐,無緣無故,刑部不會輕易出動的,難道是皇城裏的那個人知道了什麼?”秦霜身為她的貼身侍婢有些事情縱然不用說得太明白,但她們也是知道的;更何況這件事情,洛傾雪並沒有刻意瞞著她們;瞞?想著她臻首低垂,薄唇微微抿著,瞞又能夠瞞多久呢?

如果單單隻是宋芊芊那還好說,給她一萬個雄心豹子膽隻怕她也不敢親口說出是她要算計自己,或者算計三皇子的話來;隻是這次她卻錯看了她的盟友。

正所謂不怕神一樣的對手,隻怕豬一樣的隊友;雖然用豬這個字來形容九公主這個天潢貴胄,皇家兒女的確是有些不太好,但她實在是想象不到什麼別的詞。說得好聽的,人家會說九公主隻是被寵壞了,心還是善良的;可如果說得不好聽的,可不就是刁蠻任性,仗勢欺人嗎?而她所仗的勢,卻是這天下無數人都求而不得的;那個人能夠坐穩那張椅子,又豈能看不出絲毫的蹊蹺。自在大殿上看到那九公主好幾次欲言又止的神情之後,她就有了事情被揭發的覺悟。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眼底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反而帶著一股讓人心驚膽寒的邪肆,“不知道如何,知道了又如何?說來說去是那九公主和宋芊芊聯合起來算計本小姐,本小姐可有做過什麼?”

“……”秦霜麵帶不解地看著洛傾雪,“可,可是……那可是九公主……”

在眾人的眼底,不管什麼時候,輿論總是偏向弱者;現在自家小姐和九公主比起來,明明九公主比較可憐好吧,隻怕事情如果傳了出去……光是想想,秦霜就不由得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洛傾雪卻是沒有絲毫的著急,這枯井裏的女屍,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有股心神不寧的感覺,原本還好好的書卷上的字此刻卻像是活了起來般,歪歪扭扭的,讓她一個字都看不懂。

“算了,你們都退下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既然看不進去索性就書卷放在一邊,罷了罷手,瞧著不遠處已經將衣櫃收拾好的錦笙等人,語氣稍嫌有些不耐。

錦笙等人齊齊抬頭看向方才從外麵趕回來的秦霜,眼中帶著明顯的探尋。

秦霜朝她們微不可查地搖搖頭,然後下巴朝著大門的方向輕輕揚了揚,幾人立刻會意,趕緊朝洛傾雪行禮道,“那小姐您好生歇著,奴婢們就先告退了。”

“嗯。”洛傾雪微微頷首。

對這幾個丫鬟之間的小動作她自然沒有忽略,不過這也沒有什麼壞處,就隨他們去了。

遣走幾個丫鬟,洛傾雪有氣無力地輕喝一聲,“長歸可在?”

“主上。”長歸的嗓音帶著些許的頹然,還有那濃鬱到讓人想忽略都不可能的傷感。

幾乎是在他出現的片刻,洛傾雪就恍然明白了些什麼,她薄唇微微抿著,想到那個名字,心裏更是好似針紮般的疼痛,“去見過他了?”

“主上,我……”長歸抬起頭有些急切地解釋著,可剛說了兩個字,後麵的那些話卻像是卡在了嗓子眼兒上一般怎麼都說不出口;自家主上是何等的聰慧伶俐之人,他現在的這些表情,早已經說明了事情,他有些沮喪地垂下腦袋,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

瞧著長歸那不解釋也不開口的模樣,洛傾雪垂下眼瞼,隨著眼底不斷聚集的幽深,心更是越來越沉,越來越涼,深吸口氣,她兀自笑了出聲,“罷了,人家現在可是正四品的侍衛長,年紀輕輕,前途不可限量,你又何苦非要……”

隱衛,隱衛,終身隱於人前,直到死或許都沒有這個人的絲毫記錄。

臻首微微抬起,瞧著立在自己身側垂著腦袋的男子,洛傾雪第一次注意到其實他有一張好看的臉,雖然比不得大哥的俊俏,更及不上容末的謫仙,但至少卻是清秀、幹幹淨淨帶著些許陽光的俊逸,隻怕是任誰都想不到這樣白白淨淨的男子竟然會是殺人不眨眼的隱衛。

洛傾雪第一次想到那個問題,“長歸,你甘心嗎?”

“屬下愚昧。”長歸心裏陡然咯噔一聲,小心翼翼地控製著自己的呼吸,不讓洛傾雪發現自己的異樣,頭確實越發的低垂了下去。

“身為隱衛,被抹去明麵上的身份便是終身都隻能隱於人前,甚至那些人都不知道你們的存在;就這樣默默無聞一輩子,你真的甘心嗎?”洛傾雪的話非常直白,不給長歸一絲裝瘋賣傻的可能。

長歸原本緊繃著的臉色頓時輕鬆了很多,還染上了星星點點的笑意,“主上多慮了。”

“……”洛傾雪看著她,眉梢淺揚。

“長歸的命是靜安太長公主給的,既然靜安太長公主將屬下給了主上,長歸的命就是主上的。”長歸低著頭,語氣平緩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可是洛傾雪卻能發現他那清澈的眼神;不等洛傾雪開口,他卻兀自抬頭,望著窗外的天空,“年幼時,也曾經羨慕過那能夠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在天空徜徉的鳥類,可漸漸的長大了,才發現每個人自出生到消亡,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尊榮,所謂的低賤;每個人來到這個紅塵都帶著自己的使命,既然長歸的使命是要保護主上直到生命的終結,長歸信命。”

“信命。”洛傾雪輕輕地重複著兩個字,猛然心底有了很大的觸動。

洛傾雪嘴角微微彎著,很是認真地看著長歸,“如果有一天,我說如果,當我不再需要你們保護的時候,你們,或許可以……”

“既入晴天門,終身晴天人;主上,請不要抹殺了我們唯一存在的意義。”

這次不同之前,長歸的語氣很是嚴肅,提起晴天甚至好像是什麼非常莊嚴神聖的字眼般,臉上的笑意頓時隱去。

洛傾雪也怔了一下,其實她早已經不需要他們的保護,這些年他們所做的事情更多的是利用晴天潛伏在各處的釘子打探消息,隻怕這一點長歸也是有所察覺的吧。

唯一存在的意義嗎?

“罷了。”洛傾雪抿了抿唇,自己什麼時候也變得這般容易心軟了?悲天憫人嗎?那可真是笑話,前世她多希望老天能有悲天憫人,能夠眷顧她一點點,可是結果呢?

自那時候開始,她的心裏早就沒有了什麼悲天憫人一說。

她轉頭看著長歸話題陡轉,“聽說刑部在宋家的青茗苑枯井內發現了一具女屍,你們可有查到什麼消息?”

“屬下無能,這次乃刑部尚書親自令人督辦,我們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消息。”長歸低著頭,垂下眼瞼,甚至眼神都有些許的閃躲。

洛傾雪卻兀自笑了,“長歸,我有沒有說過,你不適合說謊。”

“……”長歸猛然砰的一聲跪倒在地,“請主上責罰。”

“我又不是什麼蛇蠍猛獸,行了,起磕吧。”洛傾雪深吸口氣,淡淡地笑著,“你們沒有查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隻怕不是因為刑部尚書親自領人督辦,追根究底,因為那個人在,是吧?”

身為曾經的晴天的兩大巨頭之一,長歸知道的所有,他都知道;又怎會不明白哪些人是他們的釘子,想要避開他們的眼線實在是太簡單了。

洛傾雪的心,越來越沉,眼神也越發的幽深晦暗。

“主上,我……”長歸的嗓音頓時染上了三分啞色。

“行了,你們也盡力了;如果有什麼消息隨時通知我,退下吧。”洛傾雪無力地罷了罷手,揉了揉有些抽疼的太陽穴,淡淡道。

長歸抿了抿唇,明顯有什麼話想說,可卻終究沒有說出口,隻是幹巴巴地應是離開。

刑部?

那個人居然就為了一個九公主而出動了刑部,還是因為鳳臨使者不肯善罷甘休務必要讓流雲給個說法,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