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屏後麵的任天階側坐在桑千語身後,正傾聽著,是凝聽他對麵那位優伶撫的琴音,仰或是聽他側角二人的談話。他悠悠地端起茶盅來啜飲。
然而,木製隔斷擋著,符文卿並不能從紗屏裏看見他。但符文卿知道他一定就在這裏。
“大人為何這樣說?”桑千語看著他道。
“唔。”符文卿佯裝表錯了情,笑道:“我當他在場呢。”
桑千語輕蔑一笑。“那麼,大人不妨就當他在場吧。”
符文卿笑容僵硬,連忙啜了一口茶。
“請大人說說,我們怎麼就成了待宰的小羔羊了?”桑千語道。
“這不是明擺著嗎,”符文卿道,“是早就謀劃好了的。幾個月前,宗楚客殿庭上撲殺了許州司兵參軍燕欽融,還大呼稱快。皇上雖未追問,但一直悶悶不樂。因此,宗楚客等人開始感到憂懼。他的不臣之心,由來已久。借此時機,他策劃了一場刺客遊戲。
宗楚客雇殺手刺殺他自己,實則刺殺的對象是皇上。為了掩人耳目,他捏造了張德坤越獄的事實;當然,這也是為了他自身的安全,怕他的計劃還沒有實施,那個他自己雇的殺手就先取了他的性命。”
符文卿冷冷的哼了一聲,“現在,恐怕隻有你和你的殺手朋友知道,皇上已經死了。”
任天階正舉杯到唇邊,聽到這裏,他眼睛陡然一睜,手也定格了。
“那駕車輦裏的死屍,果真是皇上。”他心想。
桑千語也定定地看著符文卿,良久,她道:“既然皇帝已經駕崩,為何不發喪?”
符文卿兩手一攤,道:“這,我可就不得而知了。”
桑千語冷笑一聲:“誰信呢?”
“也許,也許很快就會宣布。”符文卿道,“五萬府兵駐紮在長安城中,維穩工作一旦落實,便可立即發喪。”
“你的意思是等韋後將朝政大權掌控於手的時候嗎?”
“嗯,”符文卿呷了一口茶,輕快地道。“我可沒這麼說。”
“好一個兩麵三刀的巡按大臣。”桑千語心下道。“長安的兵都被韋氏控製著,做官的,誰不知曉。皇帝既已死,他不願得罪後主。也好,且問問他。”
桑千語啜了一口茶,道:“那麼,大人又該如何打算?”
“我自然還是皇帝親點的巡按大臣。”符文卿淡定地道,“我仍然有我的職務要辦的差事。”
桑千語點點頭。“那麼,巡按大臣的立場一般是如何呢?”
“他們多數保持中立。”符文卿說著看了她一眼,又接著道,“卻不免總站在獲勝者的舞台上。”
“嗯。”桑千語輕歎道,“現在我知道他為什麼不肯見你了。”
符文卿笑笑。
“聽說,符大人近年來一直很留意宗府的動靜。”桑千語道。
“啊,姑娘年紀輕輕,見聞倒是廣博。”
“宗楚客的弟弟,宗晉卿,是大人的重點關注對象。可有假?”桑千語微笑道。
“這麼說,姑娘倒像是我府中的人。”符文卿道。
“大人十分關注宗晉卿,不為別的,隻為,你想讓他死。”
“啊,看來姑娘很喜歡揣測人意。”符文卿似笑非似的道。“不過,揣測錯誤,便是造謠了。”
桑千語微微一笑:“他願意達成符大人的心願。”
符文卿不說話了,沉思著。優伶的曲子已換了幾首了,正新彈一曲,曲調依然高高低低,子虛烏有。
“不過,殺了宗晉卿,對他有什麼好處?是有人付銀子了嗎?我們很確定,沒有那麼多的錢揮霍。”符文卿道。
“大人都確定了,還用懷疑有什麼經濟損失嗎?”
“這可說不定。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符文卿精於世故。“還是直接說出你們的條件吧。你要我為你們的麻煩做些什麼?”
“一件小事。”
“小事?”
“對,在大人能力範圍之內的一件極小的小事。”桑千語強調。
“不,我辦不到。現在這個時局,我什麼都做不了。”符文卿拒絕了。
“我確信,大人絕對能辦得到。”桑千語很自信。她說著拿出一封黃皮信函,慢慢地推到符文卿的麵前。
“打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