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黃昏的時候,長安城郊。
一塊寬廣荒蕪的空地上,圍起一圈有半人高如煙熏色般枯黃的竹籬笆。籬笆外站著人,一簇簇一堆堆一團團,踮著腳,伸長了脖子往裏看。籬笆內圈著動物,一隻棕毛野兔子,怯生生地蹲在場地裏,睜著陰淒淒的眼睛,瞅著籬笆外。
竹扉乍然扯開,放進兩頭青麵獠牙的大獵狗。小兔子大駭,撒腿就跑。它跳啊,蹦啊,跑啊,無論多麼拚命,它就是躍不出那圈禁的竹籬笆。還未奔到竹籬跟前,就被一頭趕上來的獵狗“咯嘣”一下啃碎了喉嚨。那獵狗凶惡的一昂首,連皮帶血扯下一嘴毛。
“哈!是黑子先咬上去的,我就知道黑子厲害。……”一個粗大漢興奮地嚷起來。
“唉,倒黴!早知道就押黑子了。媽的,那老秋真不頂用。……”一個泄氣地罵著。
籬笆內有兩頭休戰的壯碩的獵狗,一匹叫黑子,一匹叫老秋。老秋不敵黑子跑得快,所以落敗。籬笆外吵吵嚷嚷,笑歎怨尤聲已連成了一片。
不一會,向籬笆裏跑進來兩個粗大漢,將獵狗牽了出去。在它們不遠處的荒草地上躺著的被撕咬的血肉模糊的小野兔,也被迅速地清除掉了。因為,下一場比賽馬上就開始,有人又放進了一隻小兔子,這一次是灰色的,也沒有名字。
籬笆外的一處高地上,置著幾隻長凳,一張破桌子,還站著幾個人。桌子上有即將出場的兩匹獵狗的名字,看中哪一個,便押寶哪一個。賭徒請仔細。
餘老七拿著一塊玉佩來押寶。
做莊的看了看玉佩笑問道:“哪兒得來的?”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餘老七不耐煩地說,回頭瞟了一眼身後快要開始的競技場。他又有些不滿地問道:“你就說能不能押吧。今兒你們開場子太早了,不然我就去當鋪抵押現銀了。”
剛看了一場賽的小伍子圍著競技場轉圈子,還在觀望,預備瞅準了下注,轉到他這裏,剛好看見,好奇就過來瞧瞧。
做莊的是一個穿著一身金色繡雲紋衣緣玄色交領長衫的三十來歲青年。他一個腳搭著長凳頭,手肘撐著大腿,把那塊玉左看右看了,斜睨著他,笑道:“餘老七,你膽子可不小啊。偷東西也就算了,竟然偷到官家人的頭上。”
餘老七叫道:“什麼啊,這不是我偷的,是我撿到的。”
“哦?”做莊的那個疑了一聲。
“喲,這麼好啊。我說老七,你在哪兒撿的,也告訴我一聲。趕明兒個我也去撿一塊。”小伍子湊過臉去,笑道。
餘老七白了他一眼。他有些不高興地問那做莊的,道:“你是不是胡說啊。你怎麼知道是官家之物。”
那個做莊的略帶神氣的淡淡地道:“我曾在上麵走動,看見過此物。”他的一條腿已經從凳子上拿下來了,挺了挺腰身,把玉佩呈出,指給他看,“你看這玉,內裏還有一個‘啟’字。這很有可能是戶部侍郎黃啟的玉佩。”
餘老七搖頭,道:“不認識。”
小伍子也默然。
餘老七看那做莊的著裝,做工講究,腳踩高縵鞋,神態高傲,身份可見一斑。那麼,他所說的話多半有些真。他突然想到什麼,衝著做莊的那個人說:“你不敢收就算了。”
他一把奪回玉佩,然後轉身就走,邊走邊說:“我拿去當了現銀再來押注。”
趙華就問:“他後來去了嗎?”
小伍子道:“到晚上散場也沒見他來。”
李默問道:“他有說在哪裏撿到的嗎?”
小伍子想了想,道:“聽他嘀咕,好像是在一座拱橋上撿的。”
陳智“咦”了一聲,道:“拱橋?莫非就是那個河中浮屍的地方。”
李默沉吟道:“難道這個真的和黃啟有關?”
李默等人去餘老七家查看。院子柴扉敞開著,陰濕枯黃的小院子,沒了主人的走動更加荒漠。
推開木板門進去,簡陋而雜亂的家居擺設顯示出三十多歲的單身男子的貧窮和懶散。但似乎又有些不對頭,他家像是有被翻過的跡象。
“看樣子,有人比我們早到了一步。”李默喃喃。
“誰啊?他家親戚啊。”陳智拉開一個破爛的烏木五鬥櫥的小抽屜,一麵道。
“他沒有親戚。”李默沉聲道。他環視一周,道:“走吧,沒什麼可看的。也找不到。”
趙華正掀開床鋪子上的草席,聽他一說,也就轉過身來,問道:“默大,聽你的語氣,是被人捷足先登了,是嗎?”
“什麼被捷足先登了啊?”陳智問道。
趙華白他一眼:“就是我們現在要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