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有間雨舍(1 / 3)

酒樓是高檔的,酒客當然也不俗。

吹笛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儒雅男子。身穿米黃色織錦長袍,頭戴鎏金綰發冠,手執碧玉長笛。獨坐在臨窗的位子上,神情專注的對窗吹奏。

酒客也有兩三個,也是一人一桌,都靜靜地坐著。

誰也不願打斷這樣簡單、舒緩、優美的笛音。

桑千語隻看了那吹笛子的人一眼,便在那人對角的一張桌子旁坐下了。

堂倌也腳步輕輕地上樓來,給桑千語的桌子上放了幾樣精致的小菜和一壺酒,便又恭敬地退身下樓了。

桑千語沒有動筷子,隻是握著那壺酒,一下一下地往酒樽裏傾倒,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口一口地灌進嘴中。

空腹喝酒,很容易喝醉。很快的,她就有了些醉意。

她的臉沒有上紅,嘴唇卻紅的嬌豔欲滴。

笛聲終了一刻,她也喝得微醉。

正向酒樽倒酒,那吹笛的男人便在她麵前坐了下來。

桑千語抬起眼向他一笑,柔聲道:“成器哥哥。”

宋王李成器把碧玉笛放在桌子上,看著她笑著嗔怪道:“你隻顧一個人喝酒,也不叫上我這個哥哥,沒禮貌哦。”

說話間,已有隨行的女婢給李成器新添了一雙象箸和一隻酒樽。

“我一聽到笛聲就找上來見你了,還說我沒禮貌。”

“哦?”

“隻是成器哥哥太過專注,沒有看見我罷了。”桑千語一手拄著腮,故意道,“不知是沒看見,還是不認得了?”

李成器哈哈大笑:“你都沒有忘記我,我又豈會忘記這麼漂亮可愛的妹妹呢?”

桑千語也笑了。

“我們是有多久沒見麵了?”桑千語認真地想,“嗯——應該是聖曆元年,你搬出宮去之後,差不多十來年了吧。那時我才八九歲呢。”

李成器感歎道:“是啊,那時你還是個孩子呢。不過,你的記性真好。”

聖曆元年被放出宮之前,李成器一直是隨著父親李旦被武則天幽禁在宮中。那時,桑千語還沒有隨母親桑氏出宮,還在上林苑與父親鍾紹京同住。在宮中,桑千語時常找大哥哥李成器玩。時間久了,李成器便成了桑千語的音樂教師。

他二人一邊喝酒,一邊回憶往事,都很感慨歲月如流,時事變遷。

閑聊間,她發現他間或有些走神。她便笑道:“成器哥哥,看來隻有在你吹彈樂器時,才能見到你的專注呀。”

“嗯?”李成器不解,笑看著她。

桑千語笑問道:“你有心事啊?”

李成器的笑容僵了僵,又逐漸散開。他垂著頭沉吟著。

桑千語也不追問,兀自斟著酒。給他斟一杯,也給自己添上一杯。

李成器忽而淡淡地道:“你爹下了請柬給我。一是慶祝他的壽辰,二是慶祝被封為越國公,三是你回來了。”

桑千語道:“就請了你一個嗎?”

李成器笑笑:“不可能。”

越國公壽辰怎會隻請一個客人。當然,李成器知道桑千語問的這一個是什麼意思。是與他身份地位、等級旗鼓相當的人。

“還有平王三弟。”李成器道。說著,他的臉上顯現出憂色。

他忽又補充道:“日期是後天。”

桑千語沉吟著,淡淡地道:“後天就後天吧。”

他二人又沉默了。都知道後天的這一頓飯不是那麼簡單的一頓飯。

朝野上下黨派之爭向來激烈殘酷。眼下儲君之位懸而未決,朝局更是暗潮洶湧。莫說一頓飯,即使是見個什麼人都是隱含著陰謀。除非躲出去。

桑千語時隔多年再回侯門,並不代表她對侯門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有所生疏。她甚至比一直身在其中的人更能體會。這也許是她生來就有的敏感,所以才會在母親因賭博成為下堂妻被趕出家門時,毅然決定隨母親一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