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七,天氣幹冷,有陽光。
這一天,家家戶戶都忙著宰雞宰鴨趕大集,置辦年節物品。本來是個十分紅火熱鬧的日子,但卻於李默毫無幹係。
拂曉的時候,弟弟李錦就吵著鬧著要他帶著去集市買玩具。他半哄半嗔地將弟弟拒給了嬤嬤們,自己趕緊去了府衙,因為手頭上還有一件重要的失蹤人口大案未告破,他不敢鬆懈。
最氣人的,桑千語都失蹤十多天了,他竟然連一點線索都沒有找到。這在他神捕的名號上簡直就是一大恥辱。他可不想桑千語失蹤案演變成二年前的武三思被殺案,成為另一個懸案。
更何況桑千語還是越國公的女兒,在東宮失蹤。他辦案雖然秉承一視同仁,但畢竟身在朝廷,思想的天秤有時也會不由自主地傾斜。
茲事體大。一大早,李默便與同僚屬下商討案情。正有說有量地往衙內走,忽有捕快來說,新上任的戶部侍郎來了,要問一些關於桑千語的事情,請大夥即刻到議室廳裏去。
趙華一聽,又驚又怒又不屑,道:“他一個戶部侍郎來我們衙門問刑事案件,他懂嗎?管得也太寬了吧。”
陳智調侃道:“是啊,這不是年下了嗎?還不如回去拿把珠算算算收益虧損比較穩當。”
“少廢話。”李默板著臉道,“我倒是要看看這新來的戶部侍郎是何方神聖。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不看戶口簿、賬簿,要看案卷。”
但當他們跨進議事廳的門檻,看到那人時,他們的麵上除卻了剛才的不屑,更多的是爬滿了驚詫。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新進的戶部侍郎竟然是他們想抓很久的嫌犯任天階。
任天階正斜坐在主位上悠悠地飲茶,神色高傲冷峻。他坐在那裏,一隻腳還高踏在位子上,悠閑的就像坐在自己家裏一樣。
他們從未見過有人那樣坐在那裏,也從未想過有人敢那樣褻瀆那個主位。就連府尹向來都是正襟危坐,也從未敢如此過。但今次,他們總算大開眼界。
他們誰也沒有動。不約而同的隻是定定地站在門口,注視著上方的任天階。
他們不動,任天階也就當沒有人跨進那個門檻過。他隻靜靜地品嚐剛才那俊俏的女婢送進來的一碗上好的舒州名茶“白霜霧毫”。
李默也靜靜地看著他。
門中一陣穿堂寒風刮過,絲絲寒氣侵入厚實的錦袍內,襲得皮膚雞皮栗子粒粒聳起。
李默並未被寒意侵襲得起雞皮栗子,相反,他心中正猛烈地燃起一團火,一團久悶在心內焦炭似的灼亮的焰火。
他的瞳孔收縮,手掌暗集力量。忽地,手腕一翻,就在手腕翻出的同時,一枚梅花金鏢閃電般打了出去。
梅花金鏢是李默的獨門暗器,已修煉得爐火純青。聽說過他的人都知道,隻要他一出梅花金鏢,必定要對手命中。或死或傷,全在他發鏢的用意。
他的暗器之所以利害,是因為夠準、夠狠、夠快。絕大多數的高手都休想躲過去。
任天階是高手,卻絕不是絕大多數的人。
李默的忽然發難,他連動都未動。別人也沒看到他動過,卻聽得“奪”得一聲響,梅花金鏢到得他跟前忽然急轉彎,釘向了旁邊的烏漆圓柱子上。
一鏢既出,未中目標,李默接二連三向任天階打出數鏢。
他的手法極快,變化多端,詭譎得看不出鏢是何時打出去的。且每一射擊都是切中人的要害。
任天階輕啟眼皮,左臂白袍長袖輕輕一揮,又相繼聽得“奪、奪、奪”之聲。隻見廳堂一側的那根烏漆圓柱子上從頂部往下,釘了一路梅花金鏢,細數一下便有十二枚。而任天階的右手依然穩穩地擎著那隻茶碗。這時,他已將茶碗送到了唇邊。
李默神色抽緊,頓地一躍,一個箭衝攻向上方的任天階。
任天階眼皮一抬,同時右手的茶碗飛了出去,直砸向極速衝上來的李默。李默在空中如前飛的燕子躲避障礙物般靈巧地旋了個身,那茶碗便飛向站在門口的趙華等人。
驚得趙華、陳智慌忙躲避砸過來的茶碗。就在茶碗摔碎的一刹時,李默已出手,而任天階也已正麵迎擊。
他二人近身搏擊,一招一式力量十足,尤如猛虎撲食。
忽地,他二人勁力一擊,各向身後一彈。李默彈向廳門口,站定。任天階退向身後主位的台階上站定。
二人冷峻地瞅著對方。
“唉呀呀,你們這是做什麼呀?”
府尹孟偉占嚷了進來。看著地上的碎片,滿心的不快,卻極力隱藏著;單露出為官之道的中庸的憂慮之色。
“適才,我不過是出恭了一趟。”孟偉占看著他二人道,“你們怎麼就打起來了呢?真是——,還是朝廷的侍郎,真是不像話。究竟是為了何事呢?”
“他就是戶部侍郎?!”李默一字字地問道。說話時,眼睛狠狠地盯著任天階。
“是啊?”孟偉占奇怪地瞅著李默,又道:“他就是新上任的戶部侍郎鍾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