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似已幽深。
尹妙晴趴在清寒的窗欞上,已很久很久。天空的月亮發著白銀的光,晶瑩而冷漠。白銀瀉在她的身上,黑而長的頭發爍了冷冷的光,兀自披散著,零亂、孤寂。
有輕盈的腳步臨近,尹妙晴也不回過頭去看。
“小姐,喝碗參湯就睡吧。”丫鬟晨露叮囑道。“老爺夫人說了,小姐這兩日受了驚,得好生休養。”
“我看是老爺夫人受驚了吧。”尹妙晴喃喃地道。
“啊?小姐,您說什麼?”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我喝了參湯自會睡覺。”
一陣催促把丫鬟給攆走,她又伏在窗欞上發呆。
她忽然不見,父母著實焦急了好一陣。擔驚受怕,牽腸掛肚的把她盼了回來,隻顧欣喜,也不怪罪她離家出走。還慶幸她幸虧不告而別,否則就要與婉婷、雪喬她們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歸家以後,父母看顧得更嚴,害怕再出意外。完全不知道她心裏有了很大的變化。
思緒煩亂,也許隻有月亮才能窺探她的心事。
忽聽得幾聲布穀鳥叫。
“哪兒來的布穀鳥呀?”她奇怪地問自己,身子也坐直了,一麵凝神聽著。
“篤——篤——”
這是叩門的聲音。
她莫名的有些緊張。
這麼晚會是誰呢?
打開房門,麵前站著一個男人,眼睛爍爍有光。是曹敢。
她既驚又喜。
驚的是,除了親人外,還沒有一個男人到過她的閨房。喜的是,除了親人外,還沒有一個男人敢來到她的閨房。這驚喜全由曹敢這一個男人給製造出來,真是破天荒。
他一來,夜晚的清冷一掃而空,暖意陣陣襲來。
“啊,曹敢,你來找我玩的嗎?”尹妙晴興奮地道。
她這樣的歡喜,曹敢完全沒有想到,心裏美滋滋的。
曹敢已被邀請進房間了。沒想到,她毫不避諱。
她的閨房就是一個大的暖閣,非常暖和。閨房香氣清幽,舒適而溫馨。她穿著白色的褻衣長袍,披散著黑亮的長發,光著腳,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曹敢沒見過這麼美,這麼活潑,又這麼俏皮的姑娘。他幾乎看呆。
“你知不知道,我白天來找過你?”曹敢斜倚在軟榻上,沉聲道。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尹妙晴已將窗戶關上,一麵回頭道。
“都被你們家的仆人趕了出來。”曹敢笑道。心上卻有些氣短。
尹妙晴輕歎一聲,道:“爹娘喜歡達官顯貴,家仆們也一樣。見你不熟,又絕非顯赫,隻能當你是無賴嘍。”
曹敢瞅瞅自己,藏青色長袍,衣裳質料非上品,剪裁又非精致,樣式也樸實到無華,確實不像個貴公子。他點點頭,沉下臉來。
尹妙晴走到他跟前,把臉湊過去,笑問道:“怎麼,你生氣啦?”
她的眼眸晶晶發亮,一眨一眨尤如天空中的明星,牢牢攫住他的心。他看著她,眼眸更加深邃,幽沉灼爍,一眼望不到底。
驀地,他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笑道:“我是個無賴,無賴怎會生氣。”
尹妙晴先是一驚,忽然“咯咯”地笑起來。因為曹敢正在咯吱她,撓她癢癢。尹妙晴掙紮著,也來咯吱他。二人在軟榻上嬉笑打鬧,滾成一團。
曹敢忽然“噓”了一聲,尹妙晴便沒有再動了。似乎觸碰到了他的痛處。白天被人打得渾身是傷,一下子也好不了。他自己知道,隻是忍著。
“你怎麼了?”尹妙晴趴在曹敢的身上,把他的衣袖往上一擼,“呀,怎麼都烏紫的?”
“沒事。”曹敢男人氣概,絕不在女人麵前邀可憐。他把衣袖撩回去。
尹妙晴嘟了嘟嘴,略有一絲心疼。
曹敢立刻轉移話題,道:“長夜漫漫,我們做點什麼好呢?”
“對啊,做點什麼呢?”尹妙晴也認真想起來。
“不如,我們來畫畫吧?我的畫功還不錯。”
紙墨筆硯鋪陳在桌,一切準備就緒。
“你想畫什麼?”尹妙晴問道。
曹敢凝視著她,深邃的眼眸又晶晶發亮。
“我想畫你。”
他說的深情,她聽著亦覺得臉頰滾燙。
見她嬌羞,他心底漾起極細膩的漣漪,一波一波推湧著,推至最深處,最柔處。
嬌俏的尹妙晴已側躺在軟榻上,姿態婀娜嫵媚。
他癡癡地望著她,竟忘記動筆。如果有可能,他真希望時間停駐,永遠冷凍在此時此刻。
“請問這位公子,需要看到什麼時候才肯動筆呢?”尹妙晴軟軟地問他。
曹敢溫柔一笑,一伸手,提起一支筆。蘸墨起筆,沒有半點遲疑,如他的外號,大膽運筆。凝神,專注,看她如欣賞一件精美的藝術品,又有別於其他精品。思來想去,原來她在他心中是至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