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櫸攙扶著李默往李府裏走。到得大門口,那馮管家已等在那裏,見李默醉醺醺地垂著頭被顏櫸攙扶著,忙上前去,接過手來,一麵向顏櫸道:“多謝顏公子將我們家少爺找了回來。招呼不周,還請裏麵坐坐。”
顏櫸道:“管家這話也太生分了,我和李默是好朋友,自然會互相照應。”
正說著,李樺的馬車從遠處駛了進來。馬夫跳下車,上來一個小廝打簾子,接下李樺。
“喲,老爺您回來啦。”馮管家一麵扶著李默,一麵問候李樺。
這時,李默酒氣衝上來,正倒胃,推開馮管家,向路的一側直嘔吐。
那李樺原是在侯老爺那兒吃了晚宴回來,剛至家門口,卻一眼瞧見他的大孫子這副爛醉的德性,便又添了一層不滿,實在失望。搖了搖頭,不管不顧自回府中。
想那李默外表看起來,戲謔調皮,有時讓人覺得為人有些冷酷,但他內心卻是感情豐富,細膩柔軟的。隻因不喜言表,一慣以吊兒郎當,無所謂的態度示人。若不深交向內看,怕是不怎麼曉得他是麵冷心熱,外剛內柔,表裏不一的心性。因著此性格,他常是內心熬煎,心神俱損,卻從不對外人言一語。自雙親亡故,他是萬分思念,有一日翻舊物,偶然間發現了母親的舊畫像,想是年輕時所作。他倒是喜不自勝,每日在無人時都要展開來瞧上一瞧,聊解思親之苦。卻不想又被李錦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沾濕了,如今連一幅完整的肖像也不能夠看了,真真是傷心透了。因而借酒澆愁,用酒精麻痹精神。
李默灌醉了自己,糊裏糊塗睡了一宿,第二日醒來,還依然覺得頭疼欲裂,口幹舌燥。待喚丫頭端茶倒水,竟不見一人。他隻得穿好衣服走出來自尋。才至院中,卻見正發新芽的薔薇花架子下聚了好些人,不知做什麼。李默且不叫開這群小丫頭,自上前去瞧。足至跟前,才知那兒置了一張長桌,桌上擺著各色顏料,旁邊大大小小吊掛著好多支筆。隻見白梓正拿著一支筆十分用心的在畫卷上描色。
眾丫頭原是瞧白梓怎麼化腐朽為神奇將那夫人畫像修複的,直待她步步為營,真個還了原樣,一個個喜的直誇讚。忽見了李默,忙一個接一個的問安。待要向他稱讚白梓妙手回春,卻見他不言不語,臉色陰沉,隻盯著畫看,便以為他不滿要發作,都不敢造次,互看了一眼,紛紛告了退。
白梓隻偏頭望了他一眼,便繼續手上的程序,依舊描補。那李默隻是看著,一會兒瞅瞅畫,一會兒又長時間盯著白梓瞧,眼神越發溫柔晶亮。
不一會工夫,修複工作既已完成。人物形象、神態尤如當初。白梓擱了筆,側過身子,問道:“怎麼樣,我的畫工還不錯吧?”
站了這麼多時,看她認真的描摹,又見畫像恢複原樣,李默心上早就感動的一塌糊塗了。他清了清喉嚨,點點頭,柔聲道:“嗯,很好,很好。”
他感動的幾乎說不出別的話來,又自覺快要落淚,忙轉過臉看向畫卷。又故作淡定地問道:“你怎麼來了,怎麼知道的,怎麼做到的?”
白梓原是來帶李錦去吃百味樓的,到了李府,聽嬤嬤、丫頭們說了這原故,心想:這有什麼難的。那些畫工大師傅修複畫作應該不成問題,無非是費些工夫,隻怕是紙張洇了水,畫像不易還原,傳出去誤了名聲,因而幹脆都推了了事。一思至此,即刻喚下人把畫卷拿於她看。下人們都歡喜,經昨日尋遍大師傅無法以後,他們也都覺得不可救藥了,今日有人出手,死馬當作活馬醫,就交由她罷了。
白梓天生具有作畫天賦,又潛修了幾年,技藝高超,自有一套辦法。她先是把畫浸在水裏,晾幹後用熨鬥熨平,再修線條,塗於顏色,最終還李默一個完整的原畫。
白梓傲驕的,卻道:“這都是小意思,比這更糟糕的畫,我都處理過。這算什麼。你若想知道其中道理,改天拜我……”
還沒等她說完,李默忽地轉身,一把將她擁在懷中,一麵深情地道:“謝謝,白梓,謝謝你!”
白梓沒想到他來這一出,竟傻傻地愣住了。她被他鐵箍兒似的緊抱著,差點喘不過來氣,正要推開他,忽聽得有人咳嗽了一聲。
他二人回首一看,卻見一個小丫頭子正掩嘴偷笑。
李默這才放開白梓,問道:“什麼事?”
那小丫頭道:“大少爺,老爺找您。”
李默尋思著,問道:“在哪兒?”
“老爺此刻在書房。”
李默看向白梓,道:“這畫,你幫我收一下。我去去就來。”
說著回身跟著小丫頭去了,又問道:“可知老爺找我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