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張皇佳代,所配蛇藥的藥效作用,舅公的蛇傷日漸康複,臂上原來紫黑和暗紅兩條線也一天天的褪去。看樣子這個行為古怪自認為是不世出的康巴神醫確實有一些醫道。這就使得我對傳說中的“做台”這種神秘的東西產生了些興趣,不過這種珍貴的東西,都被我參雜在那些藥草中,要想仔細研究一番看來是不可能了。
隨著日子漸暖,白日裏的陽光就顯得有幾分熱度,秋衣便穿不住了。眼看著再有些時日麥子就要成熟,收麥的準備工作也就提上了日程,姨夫一家就開始忙活起來。因為這個時節,不光是麥子將要收割,花椒這個占有全年收入的九成以上,一家人辛勤打理,用心嗬護的經濟作物,也要即將進入采摘季。這是一個漫長的,並且開心的收獲季節,雖然其間的辛苦並不可少,但是交織著內心的喜悅,日子就有生活的真實感覺。但是我是體會不到這一點,雖然我鮮有的如此近的接近農村生活,然而我畢竟不是農民,即使能或多或少的感受到這種氣息,還不能製造這種氣息。
那些坎刀門的技藝雖然有些深奧,但在舅公的指導下,我開始有突飛猛進的進步,每天我都在這種不斷的學習和不斷的超越自我中快樂著,並且忙碌著。每當黑夜來臨,我卻不自覺的會想起那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女孩子;而不是半年之久,沒有見麵的母親,這並不表示我不想念我的母親和我的家人。隻是在孤獨的夜晚看著滿天繁星時我會不自覺的感知到我和那個女孩子之間會在未來再次相遇,但是我不能明確在什麼時候相遇,在哪裏相遇。這種期待飄忽不定的感覺,時間久了就會要人上癮,對我來說和香煙一樣讓我快樂。
麥子收割的時候,天氣正是炎熱,傻子高照也不得不加入到麥收的行列,在這十裏八鄉以內,除了我和舅公恐怕也難找出第三個不為麥收而忙碌的農村人。盡管我不是農村人,但是在我不能定義自己所處的尷尬境地時,農村這個廣闊的天地接受了我,並且讓我得到重生,一種返璞歸真之後的重生會是個什麼樣子,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急於知道。這種單純中的清苦體驗在我的意誌中繁衍時,我真切的感受到那種從浮躁到平靜安然,一顆心悠悠緩緩的融進自然的感覺,盡管還不是小隱於山的小境界;但是在這片山水中那個看似失魂落魄的自我已經走遠,已經隨著記憶中火車的輕鳴遠去。每當此時,我就恰意的點上一根煙,在青煙星光的圍裹下,陷入無邊的遐想。
有一日我在院場裏翻曬被子,高照便進來了。
經過麥收的忙碌這廝也黑瘦了不少,看樣子麥收時節太陽的毒辣,也會改變人的膚色,期間的辛苦料想也是不言而喻的。我打量著黑炭似的一個人形,笑道:“高照,人家都去收麥,你是不是燒窯去了?搞得跟他媽非洲雞一樣。”
“叔你說的非洲雞是什麼雞?好吃不?”高照看上去一臉茫然。
對於他的提問我當然無法作出合理解釋,便囫圇的說道:“好吃!等叔有了錢就帶你去吃非洲雞。”在說完這話之後的兩天後我就追悔莫及。
兩天後我在小姨家吃飯,當天是農曆的五月初五,本來農家對於節日的情懷不是很深,至少在吃食上表現的不是那麼突出,但是端午節那日小姨家殺了一隻雞。隨後我分析了一下,姨夫家殺雞出於兩個原因:一是,對其前麥收勞作的辛苦付出,在體力和思想上做以補充,又為下一環節花椒的采摘在飲食和思想上做好鋪墊,這隻雞有承上啟下的作用。二是,這是我在山上過的第一個端午,出於親情,也要盡一下地主之誼,至少讓我能感受到節日氣氛。不過席間姨夫的一襲問話讓我有了悔恨之感。姨夫一邊砸吮著一截雞的腿骨中的髓質,一邊說:“聽傻子高照說,你要請他吃非洲雞?你以前在武漢工作,那裏是個大城市,估計有好多外國人,非洲人我在電視上看過,不過非洲雞,姨夫確實沒有見過,是不是和我們這裏的烏雞一樣?不過烏雞身上的毛是白的……”
我一聽此言猛喝一口湯,隻把自己嗆得咳嗽。
“姨夫我也沒見過非洲雞。”倉猝之間我隻能如此說,好在姨夫沒有刨根問底。
高照來此是有目的的他說,再過兩日就到端午,要約我端午那日早起去采艾草。
艾草具有回陽、理氣、驅寒毒、止血安胎的功效,對治療風濕、皮膚病有奇效。關於艾草中醫中認為隻有五月端午的艾草才能入藥,其它時候的艾草就是草算不得藥。艾草的最佳采摘時間是早上太陽還沒有出來的時候,采摘出於陽坡,帶著晨露的,說是藥效最好。村裏每到端午每家都會有人早起去山地間采摘,等曬幹了自用。也有經濟頭腦的人,收割多些,束成小把挑到城裏去買。村裏人說早起的艾草上的露水打在身上,會有驅蟲的作用,蛇最忌憚此味,一聞到定會隱遁無形。舅公一聽高照喚我去采艾草,笑著說:“最近,學藝也有些辛苦,傻子來找你你就去吧,去上山散散心,采些艾草打打露水也是好事,以前每到清明我自己也到山上去采些艾草的,但是今年不行了。今年有你代勞,要多采些來,到了夏天點來熏蚊子最好不過。你也可以順道去你小姨家看看,最近農忙他們也不容易去了也替我問問,說,舅公挺惦念他們。也不知道你那笨蛋姨夫收法學的怎麼樣了!”
“舅爺那我什麼時候去呢?”
“我這裏也沒有什麼事情,既然傻子來叫你,你就今天去吧!”
得了令,我便和傻子出了院門,黑啤歡快的跟著我們一路向小姨家走去。
走在路上,傻子跟我說,等到麥子收完好吃的東西也就差不多都成熟了,核桃、老蘋果、梅子……
一路上傻子的眼裏都充滿了無限的希望,他是個十足的吃貨。行道半路突然我的手機響了,我一看是二哥打來的。
“三兒,明天公務員考試報名你知道不?”
二哥不說我差點忘記了,我上山的初衷,我是為了考公務員才上的山,盡管隻有我知道關於考公務員自己有幾斤幾兩,但是如果連名也不報,縱使我能尋出萬千理由也是說不過去的,自己不知道時間便罷了,如今二哥已經明確告訴我時間了,如果不去報個名就實在說不過去了。不為自己想也要為父母想想,如果那樣你讓他們情何以堪啊!
如此一想我立馬說道:“我知道啊,我現在正要回城,從山上往下走了。”
“你想吃啥?哥給你晚上備點兒。”
“哥就老三樣吧!”老三樣指的是(冰糖肘子、剁椒魚頭、涼拌白蕨)
“那晚上我和你姐早點收攤,在家裏等你。”
“二哥,你給媽說一下,讓她幫我把夏天穿的衣服整理一下,報完名我好回山穿。”
“一聽這話哥就有些來氣,你自己說吧,又不是沒有長嘴,你這一上山半年,消失似的,我就不信複習功課有那麼的忙,給爸媽打個電話的功夫也沒有嗎?”
“二哥你消消氣,我這不是忙著備考嗎!沒考上公務員我也不好意思給咱媽打招呼,怕他們擔心我,你以為我在山上就不想爸媽和你們嗎?”我忙解釋道。
“算了,一切等你回來再說吧!我先掛了。昨天晚上收攤遲,今天我上街買早點,這會兒要補個覺。”二哥顯得不賴煩,反正報名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就掛了電話。
我停下來吸了一支煙,心裏一盤算,對傻子說道:“高照叔有點事可能要回城裏去,你回去吧,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傻子沒有動,也沒有做聲,腆著嘴站在那裏。
“怎麼你信不過叔?叔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不是。”
“那是什麼?被他媽吞吞吐吐的快說?”
片刻後傻子說:“叔!你給我帶一隻非洲雞吧?”
我心裏想給你帶個雞巴,非洲雞我也沒見過,這傻子可是對吃,有“過目不忘”的特殊記憶,但又不好發作。
為了安撫好傻子,我大聲說道:“這個暫時不行,不過可以給你帶隻雞腿。”
一聽有雞腿吃傻子滿意的笑了。
看著傻子遠去的背影,我也開心的笑了。做個傻子真好!
我沿著山路向山下走去,黑啤一直陪著我,我給它說了幾次,回去吧我過兩天就回來的,可它卻充耳不聞,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後。看樣子狗還是最通人性的動物,最忠誠。就這樣走了有五裏地,我蹲下身子創造性的說了以下的話。我說:“黑啤回去吧!等回來了也給你一隻雞腿。”一聽這話,黑啤眼前一亮,搖動著尾巴撒著歡想來路跑去,快速的消失在身後騰起的土霧中。
這次我不笑了,我真的笑不出來,我不敢想一隻狗竟會如此的勢利,正是世風日下,“狗心不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