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疼痛地帶(1 / 3)

疼痛地帶

小說驛站

作者:王樹軍

太陽把最後一抹紅暈也收進山後的時候,夜晚猶如黑色的厲鬼一下子由蘇茜娘的眼睛跳進了她的心裏。蘇茜的娘猛然感到心裏“撲騰”一聲,隨著瘦弱的身子微微一顫,她嘟囔了一句,該死的夜晚怎麼來得這麼快啊。

夜晚對於山村裏的人來說,是靜謐的,是安逸的。這個時候,勞累了一天的山裏人誰不想著在家裏喝著大茶,扯著閑篇,看著電視,舒舒服服地享受一下生活。唯獨蘇茜的娘把黑夜看作是黑色的厲鬼。自從嫁給了蘇茜的爹,她的黑夜就變成了“黑色恐怖”。她在電視裏的戰鬥片中看到過“白色恐怖”的場景。她堅持認為自己遭受的“黑色恐怖”比電視上的“白色恐怖”還要恐怖的多。蘇茜的爹不但是個殺豬匠,還是個嗜酒如命的酒鬼。他家裏殺豬用的砍刀、片刀、剔骨刀等大小型號的刀具一應俱全。在蘇茜的記憶裏,她爹一到了晚上就喝得醉醺醺的,隨即便開始了無休止地打罵她娘倆。還時不時地揮舞著那些白森森的刀具在她娘倆的臉上舞來弄去。她娘倆常常被打得遍體鱗傷不說,看著眼前的刀鋒晃動出那一道道白光,身子更是嚇得像篩糠一般不停地抖動。蘇茜的爹經常用刀背敲著她娘倆的頭,瞪著血紅的眼珠子說,我早晚要殺了你們,不信你們就等著瞧吧。那種感覺還真不如死了的好,蘇茜的娘幾次想到過自殺,可一看到蘇茜,她就淚流滿麵地說,我就是放心不下你啊!攤上這樣一個混賬的爹,有罪就讓咱娘倆一起受吧。

蘇茜的娘本來就體弱多病,由於天天過度驚嚇,身體更加的虛弱。在蘇茜的眼裏,她娘吃的藥比吃的飯都多。而這也成了她爹喝醉的一個借口,她爹總是說因為她娘有病,日子才過得越來越困難,他也隻有靠酒精來麻醉自己。因此,她爹每次喝醉的時候,打起她娘來也格外的厲害。

蘇茜考上大學之後,終於不受他爹“黑色恐怖”的籠罩了。遠離了家鄉,她就不用再擔驚受怕了。因為有這樣一個爹,回到村裏都讓她感到臉上無光,所以她再也不願意回家了。即便是放了暑假,為了留在城裏她也是跑到人才市場找一份家教之類的臨時工作。蘇茜來到城裏上大學後,看到其他同學衣著鮮亮,出手大方,還經常到酒吧、歌廳裏去消費。而她隻有羨慕的份兒。諸如同學們的生日宴會、老鄉聚會等活動,她更是躲得遠遠的。因為從心裏感到自卑,她就更加怨恨起自己的家庭來。

整個暑假過去了,蘇茜的娘見蘇茜不但沒有回來,連個電話都沒給家裏打,便打算去城裏看看女兒。她擔心女兒在城裏吃不好,喝不好,更擔心有個什麼閃失。於是,她賣掉了一甕子玉米當路費,來到了城裏。

蘇茜的娘第一次進城,到了車站便不知道往哪裏走了。盡管她在車上連續打聽了好幾個人。那些人也都詳細地告訴了她女兒那所大學的具體位置。可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和林立的大廈高樓,讓她一下子掉了向,不知道哪裏是南,哪裏是北了。好在她還記著車上的人說女兒的學校在一個叫金山路的南頭。她便走到路邊一個開三輪車的人跟前問,金山路往哪個方向走?開三輪的滿臉堆著笑說,上車吧,5塊錢我拉你過去。蘇茜的娘連忙搖頭說,我不是坐車,我隻打聽一下往哪個方向走?開三輪的有些不高興,不坐車別擋在這裏耽誤我生意,你沒看這會兒下車的人正多嗎?蘇茜的娘一看他的臉色,沒敢再問,隻好轉身又問旁邊那個賣水果的小夥。小夥笑了笑,你買我二斤蘋果,我就告訴你。蘇茜的娘歎了口氣,我是鄉下來的沒錢,有錢的話就做三輪了,還是麻煩小兄弟告訴我吧?小夥看了眼她的裝束說,就知道你也買不起蘋果,金山路還很遠呢,你坐二路車吧,一塊錢。說完,小夥又給她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站牌說,到那裏去坐。蘇茜的娘看了那個站牌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想坐車,還是麻煩小兄弟告訴我往哪裏走吧。小夥搖了搖頭,和你說的太多了,你也記不住,你順著這個街走到第二個紅綠燈,再打聽一下人。在城裏問路要多打聽幾個人。蘇茜的娘接連說了好幾聲“謝謝”,就順著那條街往前走了。

按照那個小夥說的,蘇茜的娘每走到一個路口就打聽幾個人,等確定了方向再繼續往前走。當她好不容易走到金山路南頭女兒學校的門口時,已經是疲憊不堪、饑腸轆轆了。但她顧不上這些,她隻想盡快地看到女兒,她就在門口極力地搜尋起來。由於上課時間校園裏走動的人少,偌大的學校就顯得空蕩蕩的。見不到女兒的身影,她的心裏也空落落的。有好幾次,她都想走到門衛跟前打聽一下女兒的情況,可她一想到自己是從農村來的,又怕影響到女兒的自尊心,便隻好站在那裏忐忑不安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