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之事不可能盡如人意,縱使再不願意做的事,有時候也不得不審時度勢,勉力完成。
譬如唐安居,她打心眼裏是不願意現在出門的,奈何唐樂天就在距她不足五步的地方虎視眈眈,唐安居不確定,若是自己直言拒絕,唐樂天會有怎樣的反應,她也不想以身試法――因為,她越來越覺得,她看不懂這個二哥了。
最初,因著對原主的印象不好,唐安居本以為作為二哥的唐樂天也該是個不務正業的紈絝子弟,但隨後唐樂天就現身說法,展現了唐安居所不了解另一麵,當唐安居以為那才是他的本來麵目時,唐樂天卻又換了個模樣,如今更是反複,唐安居有時真懷疑站在她麵前的究竟是不是一個人。
或者,其實唐樂天才是真正有人格分裂症吧?唐安居一邊磨磨蹭蹭不情不願地朝唐樂天挪過去,一邊腹誹道。
但再長的路也終有盡頭,何況隻是區區五步?因此,縱然不情願,但唐安居還是沒能逃脫出門的命運。
唐樂天走在前麵,一開門,一股清寒之氣撲麵而來,盡管唐樂天個子高大,為唐安居擋住了大半突襲而來的寒氣,但那無孔不入的寒氣還是令唐安居突地打了個冷戰,感覺自己仿佛於渾渾噩噩之中被一盆摻著冰碴子的冷水潑醒。
唐安居瞬間就清醒了很多。
抬眼望向灰蒙蒙一片混沌的天空,感受著在唐安居心裏隻有大雪紛飛的深夜才會有的萬籟俱寂,唐安居用一種很神奇的目光將唐樂天上上下下從頭到腳反反複複地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很不能理解,這說是大清早都嫌為時過早的時間,唐樂天哪來的這麼大的興致“出門走走”――還非要帶著她一起。
唐安居不清楚古代的時間概念,唯一記得比較清楚的是所謂“子時”是指午夜零點左右,至於其他的,比如辰時啦,寅時啦,照本宣科她或許還能說出兩三個,但要她信手拈來,那就太難為她了。
但唐安居自己當然不會做難為自己的事,所以為了方便,她很自然地將時辰換算成了小時。
大約是淩晨五點左右的樣子――記憶中隱約記得這個時節應是陽春三月,唐安居據此如此推測道。
唐樂天回頭緊了緊唐安居原本係得鬆鬆垮垮的披風,待唐安居兩隻腳都踏出門檻之後,又自覺地關上了門。
唐安居看著他自然得仿佛做過成千上萬次的熟練的動作,心中感慨萬千――從種種細節就可以看出來,唐樂天對自己的妹妹,真是寵到了極致。而唐樂天還是這個家中除唐安居之外最小的,他尚且能做到這個地步,那她的大哥和丞相老爹又該寵她到何種程度?
唐安居仔細想了想,發現自己竟然想象不出。因為從來沒人這樣慣著她,寵著她。
“我們去哪兒?”唐安居看了看一左一右兩條蜿蜒著向遠處延伸著的路,輕聲詢問道。
出了房門,唐安居才發現,她所在的房間是一座鄰水而建的樓閣,而並非唐安居想象中的占地麵積遼闊的院子――雖然,這座樓閣的占地麵積也很不匪就是了。
出了門就是不寬不窄的木製走廊,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倚著欄杆,可以看見空無一物卻偶爾泛起漣漪的水麵。
此時距唐安居問出第一個問題已經過去了三分鍾,但唐樂天卻依舊沒回答,隻是在屋簷的陰影下仰首凝望著空無一物的天空,嘴唇緊抿,眼神在陰影中晦暗不明。看著有點像在發呆。
但唐安居知道那絕不是在發呆。唐樂天帶自己出來,看似突發奇想,仔細想來卻是有跡可循的,她斷定,唐樂天定然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安排。
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安排,又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安排,但對於唐安居來說,隻要知道唐樂天不會害自己,已經足夠她完全信任他了。
但隱約知道是一回事,忍不住好奇又是另外一回事。看著這樣的唐樂天,唐安居忍不住就想去猜究竟是什麼事,她隱隱覺得,唐樂天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嗎?
唐安居很好奇,於是也一言不發地看著除了因長夜未央而顯得有些陰沉之外,殊無特別之處的蒼天,可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所以然來。隻好放棄,安慰自己道:這可能就是所謂的代溝了。
某一刻,唐安居感覺自己似乎隱約聽到了什麼響聲,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循聲望去,而是條件反射一般回頭看著已經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很久的唐樂天。
果然不出唐安居所料,幾乎要凝成雕塑的唐樂天終於有了不一樣的動作,他像是確定什麼似的,往前走了兩步,眼神發亮地盯著唐安居聽到響聲的那個方向,三秒鍾後,若無其事地退回來,看著滿臉疑惑的唐安居笑眯眯道:“好了,現在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