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急著拉著她走？”
就算他真的認錯了人，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那天在醫院這個女人會如此恐慌地帶走女兒。
“我不知道你是誰，”湖婭輕輕搖頭，“我隻是害怕一切想要接近雲端的人。如果我知道你是從嶽的孩子，那天我不會走的那麼急切。”
“至於那麼害怕？”
湖婭咬了咬牙根，輕聲說道：“我看著她一點點長大，可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我依舊沒辦法了解雲端，也猜不透她心裏在想些什麼，不過有一點我能肯定，就是她即使被別人侮辱或是欺負了，她也一定是這個樣子，我沒辦法察覺到。我總在想，無論如何我都是她母親，自閉症也不是雲端的錯，也不是她想要患上這種病的，如果她有選擇權的話她也一定想要健健康康的，跟其他女孩一樣。現實就是在這樣，我拚命想保護她怕她受到傷害，心裏也總會對自己說如果雲端出什麼事了那我這個母親算什麼？久而久之，人也變得奇怪起來，那天，我嚇到你了吧。”
尉遲玖沉默了。
就聽湖婭繼續說道：“這麼多年，我天天陪著她說話，隻渴望哪天她的某根神經被觸動了能稍微回應我一下我也心滿意足了，可她從沒有開口。”
不願再聽女人說什麼，尉遲玖轉身走出了房間，打開家門走了出去。樓下，他意外地遇到了父親，他以為是避開剛才那一幕的父親見他要走才會選擇回來，當父親對他說：“一起走走。”他才明白這個父親其實一直在樓下等著他。
“老爸隻希望你別討厭湖婭，她雖然是為了錢跟老爸在一起的，卻從沒有想要牟取過咱家的財產，她需要錢是為了雲端，為了幫雲端治病這家人將所有錢都花在那孩子身上，最後日子因那些醫藥費的拖累貧困到再無法支撐下去。在跟湖婭結婚前，我們去過公證處做了公證，公正各自的財產。我是為了你，湖婭是為了她的孩子。你是我的親生骨肉我眼瞅著一天天長大的，我在結婚前怎麼能不考慮你的未來你的感受，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都為你保留了應該屬於你的那一份，至於湖婭，結婚前她隻要求我做一件事，幫他們家還清債務讓第二雲伊的爸爸、哥哥能一身輕鬆毫無牽掛地離開，她請求我來養活這兩個注定是累贅的女孩子，你也看到了，雲伊第一個逃出去，她不想作為累贅被供養，她寧願自己賺辛苦錢養活自己也不願回來麵對我，而雲端……如果她是一個健康的孩子，那麼我們不會成為一家人，那個家現在一定幸福快樂著，跟我們尉遲家沒有任何瓜葛。雲端是我建議湖婭接回來的，原本湖婭不放心這個新家，怕雲端待在這個家裏會受到什麼虐待，一直將她放在一些能寄住有人照顧的機構。前些日子老爸發現那孩子手腕上有傷痕便要她接回孩子，那樣一個意義上真的形同擺設的孩子真被人虐待了誰會知道，她帶雲端去醫院做了檢查，我想就是那天你們在醫院遇見的，再後來雲端一直住在家裏再沒被送出去。湖婭說這麼多年來她明白了一件事就是花再多的錢孩子也治不好，以前是她和孩子的爸爸太過執著，一心想孩子能被治好才落得現在這樣的下場，如今孩子的病非但沒有任何起色，另外兩個孩子也因他們的決定吃盡了苦頭，一個月幾乎吃不上什麼肉，一年穿不上幾件新衣，因為所有掙到的錢都被用去治療雲端了，那個家已經破敗不堪。”
“現在好了，那對爺倆了無牽掛一身輕鬆地離開了，多男人的舉動！”
“小玖！”尉遲從嶽皺著眉看著尉遲玖說道：“你知道雲伊的爸爸跟我說過什麼，如果有一天我不想要湖婭了，叫我給他打個電話，他來接回她。”
“是啊！這對夫妻配合的雙簧也隻有你會深陷其中！有天你不想要了，你已經幫他們還清了債務，他們還有什麼負擔？還需要說什麼？他們巴不得你馬上離婚他們又一家團圓吧，這世道出賣自己的人多了，沒什麼好奇怪的。”
“混賬！”衝著兒子大罵一聲，尉遲從嶽很想給兒子臉上重重一巴掌，可是他到底出不了手，這是他從小心疼的兒子。“你有沒有處身設地為那家子人想過，你老爸我不想做什麼慈善家也不想跟你說什麼虛偽的話，我的確喜歡湖婭，在結婚前我更是平心靜氣地思考了很多問題，其中一個就是：如果你，我最在意的兒子有個什麼差錯，我是不是也會像她對待雲端那樣對待你，答案是肯定的，再苦再累你老爸我都不會放棄你，跟她一樣，我寧願花光自己的最後一分錢也不要你感到什麼委屈。她不一樣，她們一共有三個孩子，一個跟你同齡的大男孩，兩個雙胞胎的女孩。若不是這個孩子出現這狀況他們應該是個和睦和美的家庭。我第一次看到那三個孩子心都涼了，不是孩子多我覺得壓力大，是除了雲端之外，左凡與雲伊都穿著補丁打補丁的衣服。”
左凡！
尉遲玖的眉頭猛地擰在一起，是重名還是他聽錯了。
腦海裏不自覺回蕩出去年的聯賽遇見左凡的情景，左凡的確是穿著打著補丁的運動服，其他隊員對他訕笑著，他尉遲玖卻並不以為然。窮沒什麼，他們是來打球的又不是來參加時裝表演的，那麼在乎穿著幹嘛，難道真是那個左凡，第二雲伊的哥哥是左凡？那浮現在第二雲伊身上讓他感覺熟悉的氣息竟真是左凡。
忍住疑問尉遲玖沒有發問，因為他知道一旦他感覺好奇發問了他就輸了，輸給了這場父子對峙。
“這家人其實真想離婚的話早就離了，他們的日子過的再苦都一個勁地苦撐著，你知道他們為什麼偏偏選在這個時候離婚？因為那個男孩跟你一樣籃球打得非常棒，被美國的一所院校看中得到了邀請入學的機會。雲伊的爸爸媽媽不願孩子一個個都毀在他們手中，他們第一次下定決心，決定送孩子出去試試，或許能比現在的情況好些。為了讓父子倆走的輕鬆讓那孩子開始另一個像樣的人生，他們離婚了。”
“你對他們的事情這麼了解，那麼認識他們一定有很久的時間了，真的像你說的這麼大義，你隻要對這家人做次慈善不就得了，哪會有現在這麼多的事？”
“就算我那時幫他們還清債務，雲伊的爸爸能放心湖婭帶著兩個女兒生活嗎，更何況其中一個還是個有自閉症的孩子。他希望妻子離開他能過的更好，能不再吃苦，跟我結婚至少她們想吃肉的時候有肉吃，不用再穿打補丁的衣服，而我也很喜歡湖婭。”
“我累了，我先回去了。”覺得再聽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尉遲玖說完這話向著街道上走去，打了輛車返回奶奶家。
到家之後往床上一趟，他的思緒翻騰不停。
那天清晨，與第二雲伊第一次相遇的早晨，她那一身衣服竟是她的媽媽嫁給他爸爸後的商品嗎？她不想成為任何人的累贅逃離了尉遲家，他不知道第二雲伊怎麼想，但是現在的他想起來很別扭，很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