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6號淩晨5點15分,K197抵達北京。
陳小返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北京火車南站。此刻北京還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夜色中,他雖看不清它,但它豪華、氣派、繁華的氣息撲麵而來,陳小返望著車站來來往往、匆匆忙忙的人群,感到一絲壓抑,他望著這個若大的城市,不知往哪裏走。而且,車站外什麼人都有,非常的雜,——有問他要不要住宿的,有問他要不要發票的,有問他要不要去長城的,有問他要不要火車票的……——弄得他煩不勝煩、頭暈腦漲。
他張望了一會,決定借著路燈微弱的燈光看看路邊的北京城市地圖,看看自己下一步該往哪走。由於北京太大了,他看了很久才找到北京南站的位置,然後看看北京南站的附近有些什麼路。他發現火車南站離天安門不遠!——往北走一段路到長安街後,在往西一直走就是天安門了。他雖然不是很喜歡北京,因為人家都說北京人排外、看不起外地人,可是天安門在他心中始終是有好感的。他現在還會唱那首小時候天天掛在嘴邊的《我愛北京天安門》: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偉大領袖毛主席/指引我們向前進/我愛領袖毛主席……
陳小返決定去天安門看看——他最希望能看到早城的升旗,看完了再去想辦法尋找莫雨菲。正要走時,突然覺得肚子餓了,於是他想去吃點東西。他往路對麵望了望,發現那裏有家賣早餐的,有油條、包子、豆漿、稀粥什麼的,於是他過了馬路,進去那家店。剛要進去,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過頭朝火車站望去,他感覺有個人一直在看自己,等自己望過去,那人匆忙消失了。陳小返心裏十分不安,他知道自己是擺脫不了他了!不過他很快又冷靜下來,對自己說:盡量往人多的地方走,不讓他有機會對自己下手。
上了二樓來到店裏,陳小返發現這個早餐店裝飾得挺豪華,感歎道:北京就是北京啊,連個賣油條包子的店都搞成這樣,要知道在我們那隻是大街上隨便擺張桌子就可以開張營業了!他要了個雞蛋、一個包子和一碗豆漿,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他看著天亮前薄霧彌漫下的北京,一點感覺不到它哪裏美,根本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因為來到首都而興奮。相反的,這座城市讓他深深體會到了自己的渺小,而且,從那個賣早餐服務員的態度當中,他已略微感到了它的冷漠。
很快的,雞蛋和豆漿端上來了,陳小返筷子一拿,夾起那個雞蛋就塞進嘴裏,然後狠狠喝了口豆漿,然後在咬了一口包子——包子真小,一口咬掉了一半。直到把碗裏的豆漿舔得幹幹淨淨、一滴不剩,陳小返還覺得餓,遂又去點了兩根油條。兩根油條下肚,陳小返櫃台邊付錢,他問那女服務員:“喂,請問多少錢?”那女服務員計算機“滴滴滴”按了下,然後說道:“11塊錢!”“哇塞,這麼貴,搶銀行呐?”陳小返用睜得很大的眼睛吃驚地看著那女服務員。“什麼貴啊!雞蛋、包子、油條都是兩塊錢一個,豆漿是三塊錢一碗,總共加起來11塊,哪有錯啊?嫌貴的話你就不要進來吃了嘛……來,快付錢吧,不要影響我做生意。”陳小返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11塊錢,狠狠地甩給她就走了,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那女服務員嘀嘀咕咕罵道:“一看你就鄉下來的!貴?這是在北京呀,你以為是你們那些小地方呀!真的是,消費不起就別來……”陳小返本來想回過頭拿起把椅子砸她順便罵她一句:你這麼牛逼,看不起鄉下人,那你還出來賣幹嘛?可是,北京畢竟人生地不熟,陳小返怕自己凳子還沒抬起來,自己就先被北京人拳打腳踢給弄死了!他走下樓,罵了聲:“去你個****養的,我咒你吃飯噎死!”
陳小返懷著一肚子怒氣,朝長安街走去,由於天沒有亮,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車輛也不太多,隻有偶爾經過幾輛載客的出租車。走了很久都沒走到,他懷疑是不是自己走錯了,遂又找了塊路邊的地圖,研究、對照了好久,發現自己並沒有有錯。他望著茫茫的北京,感歎到:“北京地圖上的一厘米,我是不是要走一輩子啊!”它在路邊站了會,突然一輛出租車過來,司機探出個頭,問他:“小夥子,上哪,打車不?”陳小返一想到剛才那11塊錢的早餐,嚇怕了,對他搖搖頭:“我就到前麵的,不打車。”“我看你都很疲倦了……”“沒事……”司機看陳小返不想坐車便吹著口哨走了。
其實陳小返很想打個車——他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實在太累了,他好想打車,可是他口袋裏太少錢了,他要省著花,能省一分錢是一分錢。是的,對於這個陌生的、不知道底洞在哪的首都北京,他不知道口袋裏還剩下的兩百多塊錢還能支撐多久——他在這裏要吃要住,沒準上個廁所還要5毛錢。為了省錢,他好幾天沒吃過像樣的東西了,在火車上吃的都是最便宜的、一桶3塊錢的泡麵。陳小返麵對自己如此窘迫的境地,麵對這個沒有方向的城市,突然好想哭。他覺得自己受了太多委屈,從高考到現在,仿佛一夜之間,他忽然間一下子什麼都沒有了,命運這趟列車載著他駛向沼澤地,要把他徹底毀滅。一種被世界絕情拋棄的強烈失落感湧上他心頭,一種沒有未來的恐懼感侵襲他的心間,他實在控製不住了,朝著寬闊的大街喊了一聲:“為什麼?”喊聲響徹天地。一個路過的出租車司機探出頭,用北京話罵了句“神經病!”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