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百貨商店冰清水冷,大大的地界隻有兩三人在溜達,曲誌阜停在電冰箱之前,拿了瓶酸酸奶瞧上麵的生產時間。
百貨商店廣播用標準的國語澹泊地報道著今天優惠價貨物,由遠到近的車輪子聲在地上發出迅速刮弄聲,鉸鏈拍在車體上,聲音愈來愈大,當曲誌阜條件反射想轉頭的時候,腳上被重重撞了撞,身體失去重心朝前傾,即時用一隻手撐著畫架才立穩。
腳上傳過來一陣戳傷,曲誌阜轉過頭,發覺伏貼在他後麵是一輛小推車,推車的是一個七歲到八歲的男孩子,見碰到人,小孩子眼神閃避,還都不致歉,而是帶著埋怨道:“你擋我路了。”
曲誌阜一怔,垂頭瞧了瞧他,沒有講話。
見曲誌阜沒有反應,小孩子不著急走,眼神瞅著畫架最上邊,說道:“我要那個,你給我拿。”
曲誌阜從新端詳著對方,穿著幹淨,牙口清楚,瞅著忒正常的娃兒,咋沒腦子?
“你快拿啊。”小孩子開始推著車希圖再一次他。
曲誌阜一隻手抵著車,一點兒也不客氣唾罵道:“鬧病?”
三番兩次觸碰他的底線。
“你母親的,你才鬧病呐。”小孩子操著口青澀的奶音,講出來的話卻帶夠了髒詞。
曲誌阜麵色愈泛冷,他拿下畫架的東西,問:“想要這個?”
“呃。”小孩子貪嘴地吞了一口唾液。
“過來。”曲誌阜蹲下去身,對他揮揮手。
小孩子樂顛顛著跑來,等著曲誌阜把手中的酸酸奶送他。
小孩子主動來到曲誌阜眼前,曲誌阜探手把酸酸奶拿給他,趁勢搭在他肩頭,構成一個束縛的姿式,另一手則沒有一點負擔地捏了一下他的臉龐,力量不大,連紅印子都沒有留。
曲誌阜挨近降低了聲音,陰靄靄地道:“你信還是不信,我今日能夠整死你。”
小孩子被嚇蒙圈了,呆呆佇在那裏,未能回過神來。
下一刹,小孩子的落淚響聲破九霄。
“哎,你那麼大人了,咋欺淩個娃兒呐?”不知道從哪兒冒起的婦人把哀嚎不止的小孩子一把摟入懷中,不斷慰勉道,“乖呀,小寶不流淚了,是哪個欺淩你,跟祖母講。”
哄了老半天,小孩子才停住哭腔,抓著女人的衣袂向她後麵站,瞅向曲誌阜的眼光全是驚悚。
女人剛要尋曲誌阜算帳,結果一仰頭,兩個人都楞神了。
曲誌阜辨認出,那個人曲直家的傭人,柳富蘭。
柳富蘭有一些尷尬,衝曲誌阜生硬笑一下。
曲誌阜對這個女人也不陌生,從他出世的時候,柳富蘭在曲家當傭人,十多年下來也算是克盡職守,對他照顧有佳。可他一樣不會忘掉,那個打小時候起對他關心倍到的人,在他爹的小三兒入門後立即改變風勢,堅決地佇在了杜容儀身旁。
陌生的城市,熟稔的人。
柳富蘭本來不過回姑娘家處理些事兒,想不到遇到曲誌阜,她仔細端詳一下眼前的這個男人,雪白色線衣,黑牛崽褲,頭發偏長,一瞧就疏忽料理,麵龐褪掉了青年的那一份孩子氣,成熟得她一時沒有辨認出來。
“小阜呀,你,還不願意回家?”柳富蘭問道。
曲誌阜內斂神情,緊扣著車身旁框的手指頭略微發白,沒有張口。
見曲誌阜神色頑固,柳富蘭歎了歎繼續勸說道:“這兩父子,哪裏有隔夜的仇的呐,那麼長了,你也應想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