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胡子老頭應該就是鄧爺爺。
諶曉玉站起來,看著他一步一步地走近.
老爺爺身上穿著件黑色的府綢中式對襟上衣,淺色的夏布褲子,千層底的黑布鞋,雪白的胡子顫顫巍巍地飄在胸前,像個電影上的老道士。
“你是那家的小孩?叫什麼名字?”鄧爺爺走到近前,負手站在樹下,目光炯炯地打量曉玉,訝異的神情畢露無遺。
“爺爺好,我是諶曉玉。”曉玉垂手而立,畢恭畢敬地應道,靜靜地避開他的目光。
老爺子有種攝人心魄的氣勢,五官端正,濃眉大眼,神情淡然而隨意,眼神卻是深邃迫人。
那個鄧一楠竟然與他有幾分相似。
“哦,你就是那個孩子。”老人把玩著手掌裏的核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爺爺知道我?”諶曉玉問。
“嗯,聽說了一些。”老爺爺緩緩點了點頭。
諶曉玉勉強笑笑,大了膽子問,”是好的還是壞的呢?”
“不好不壞吧。”老爺爺看著她,“所謂的人生,不都是這樣嗎?”
“嗯。爺爺說得對。“曉玉點了點頭。
“我聽說那天你被送回來,白天還是好好的,到了夜裏突然高燒不止,昏迷不醒,醫生也沒查不出來是什麼原因,想不到沒過幾日已經是活蹦亂踢了。”
“那要謝謝鄧奶奶啊,我奶奶說,是鄧奶奶給我開了幾副藥吃了才好的。”諶曉玉笑著說。
“是嗎?”老爺爺不置可否
“還有劉奶奶幫我叫魂了。”曉玉笑著加了一句,眨了眨眼睛,“迷信活動也許真的有用呢。”
“嗯,也許。不知道的事情誰能說是迷信呢?就像我們不知道生,不知道死,莊子說,人之生也,與憂俱生。壽者惛惛,久憂不死。何苦也!其為形也,亦遠矣!”
諶曉玉側著臉看他,不知道為何覺得心撲通撲通直跳。
老爺子靜靜地與她對視了一會兒。
諶曉玉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做好思想準備。
不料他卻笑道,“聽我老頭子說這些是不是很無聊?”
“還好,聽不懂。”諶曉玉說。
“聽不懂很正常吧,對了,你爺爺呢?”
“上班去了。”曉玉也微笑,老老實實地說。
“哦。學生不是放假了嗎?他還去上班?”鄧爺爺挑高了眉毛,露出好奇的神情。
“老師總是比學生忙。”曉玉想了想微笑地回答。
鄧爺爺嗬嗬地笑著,眨著眼睛,“我看他是逃避家務勞動,躲在學校裏享受清福。”頓了一頓,又低聲咕噥了三個字“老頑固。”
聲音不大不小,曉玉正好聽見,既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隻能是嗬嗬嗬。
“那你在這兒幹什麼,大清早地就出來乘涼?”鄧爺爺說著他眼光落在攤在方板凳上的作業本。
曉玉的臉驀然就紅了,她想收起作業本也來不及了,隻好硬著頭皮傻笑。
鄧爺爺彎腰拿起她的作業本,拿在手裏翻了幾頁,又拿遠了眯著眼睛瞄了瞄,摸了摸胡子,搖了搖頭,“唔,小姑娘人長得漂漂亮亮的,這個字寫得。。。。。。唔,實在是不能見人啊。”
曉玉心裏早有準備,此時賠笑,“字如其人,臉不能改,隻能練字了。”
老爺爺笑了一笑,“說的也是。”
“我可以跟您學嗎?”諶曉玉輕問。
“你的字基本上就沒有功底。”鄧爺爺毫不客氣地說。
“是的,不過就是因為差,才要找像您這樣的老師,而您如果能教會我,哪怕是一點點,也會比較有成就感。”曉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