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重慶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係緊地握成了拳頭,他的心裏湧出說不上的什麼情緒,悲哀,憤怒,不屑,以及對前途的忐忑不安。
他是真的萬萬沒有想到,首長居然這樣的態度,不要急著與諶曉玉分手,不分手又不是一定要有結果,不是玩弄和欺騙又是什麼?
他原以為首長得知他和曉玉的事情會雷霆震怒,要求他立即分手,卻沒有想到,老頭子並沒有叫他分手,隻是暗示他,你談戀愛可以,玩兒可以,可是要結婚就必須是按照他們的意願。諶曉玉是什麼?在他們的眼裏,隻是他路重慶的一個玩伴,美貌,知情識趣,有分寸,不給自己找麻煩。就像大院裏的很多人,結婚的是一些人,在一起戀愛玩樂的是另一些人。
諶曉玉是他路重慶心尖上的人,他的家庭,他的父親把她看成了什麼了。
但是這會兒,他是什麼也不敢說,什麼也不能說,多說一個字都會惹惱這尊大佛,後果可想而知。
在他的一切沒有準備好之前,路重慶覺得自己可以暫時低下自己那顆驕傲的頭顱。
他忍了半天,才低低地嗯了一聲,沒有反駁也沒有同意,麵色淡薄的幾乎沒有任何表情。
首長蹙眉看了看他,道:“我說的話,你好好考慮考慮,我這裏還幾分報告要看,你先出去吧。”
路重慶起身出去了,首長看著他的背影,疲憊的地揉了揉眉心,又抓起桌上的電話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你給我盯緊一點,不要讓這小子又耍什麼花樣,另外,也要采取一點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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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重慶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床沿上,看著窗外發呆,他的窗口正對著幾株梅花,這幾天天氣寒冷,臘梅竟然結出了小小的花苞,輕微的香氣死絲絲縷縷的漂浮在晚風裏,沁人心脾,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幽暗的目光落在書櫃裏的一楨相框上了。
照片上的正是這窗外的幾株梅花,正值花期,滿枝的花朵競相開放,紅梅如火如荼,白梅潔白勝雪,幾株梅花的花枝交錯在一起,形成一個璀璨的花架,繁花似錦,花枝下站立一個小男孩和一個美貌的中年婦人,兩人長得非常相像,都是一對靈動的桃花眼。
路重慶看著照片上那個婦人的眼睛,他覺得能看得出,那雙清澈美麗的眼睛裏,是一抹說不出的哀愁。
那中年婦人就是他母親,那天不知道怎麼心血來潮,突然讓勤務兵拍這張照片,沒想到倒是成了他們母子兩人的唯一的一張合照。
路重慶歎了一口氣。
如果母親還在的話,至少他還有個人可以在父親麵前斡旋,可以聆聽他的要求,可以有著緩衝的餘地……至少,還可以安慰自己,但是現在,母親不在了。那個石蘭唯恐天下不亂,對他又是恨之入骨,凡是對他不利的事情,沒有不在一邊煽風點火的。
偏偏老頭子年紀大了,耳根子軟。
路重慶很為他的母親打包不平,母親出身知識分子,年輕時候是女大學生,被剛剛進城的父親在一次大學生的座談會上看上,通過組織手段,終於如願以償,但婚後感情並不十分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