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周媽媽哭道:“我能指望的,也隻有你一個啊。”
豔兒瞅著四處無人,便悄聲問:“咱們不是還有五夫人在背後撐腰嗎,她今年就沒有再送銀票過來?”
周媽媽說道:“自打回了這宅子,每天有十雙眼睛盯著,我哪裏敢再托人寫信給五夫人,再說我現在也沒替她辦事,自然就得不到好處了。”
豔兒憂聲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看九小姐是靠不住的。如今那莫姨娘成了正房太太,五夫人正專心和她鬥著呢,那裏能顧及到九小姐這裏。她用不著咱們,咱們全家算是沒了著落。”
周媽媽看著女兒手背上淤青,聽著酒鬼丈夫的鼾聲,又想到劉媽媽的諸多為難和九小姐的漠視,心中猛地一橫,想出了一條毒計來!
去年的時候,她和女兒設法讓顏睡蓮染上水痘,留了她在成都,五夫人給了五百兩銀子,如果——如果九小姐不在人世,五夫人就少了一個心腹大患!到時候,夫人必定重賞自己!
她扯了扯豔兒的衣服,悄聲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豔兒一愣,想了想,說道:“咱們要是做成了這件事,背後有五夫人撐著,讓那劉媽媽一家當替死鬼,也是可以的,隻是——。”
“隻是什麼?你怕五夫人反悔死不認賬?”周媽媽問道。
豔兒點點頭,“大戶人家的醃臢事您給我講了許多,五夫人是做得出來這種過河拆橋的事情來的。”
“這是天要絕我們全家啊!”周媽媽大哭起來。
“娘,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的。”豔兒眼珠兒轉了轉,“您別忘了,五夫人現在最痛恨的是莫夫人。我們做成了事,如果五夫人不認賬的話——。”
周媽媽明白了女兒的意思,興奮道:“我們就把事情捅到莫夫人那裏去!想來莫夫人拿到這個把柄,也不會忘了我們的好處!”
“正是這個理。”豔兒眼中逝過一抹厲色,“我們一家,不是那種任人踐踏欺負的!寧可魚死網破,也不要受這些窩囊氣!”
錦官驛街,劉宅。
西花廳,劉媽媽和女兒采菱對坐在紫檀木雕富貴海棠羅漢床上。
劉媽媽在家時的衣服首飾和在顏宅做內宅管家的樸素打扮是完全不同。
頭上插的是壽字頭羊脂玉簪子,穿著秋香色葫蘆雙福對襟褙子,下著湖藍色暗花攢心菊馬麵裙,正拿著小錘子砸山核桃,細細挑出核桃仁,擱在黑漆雕海棠花食盒裏。
女兒采菱正在繡手帕,穿著月白中衣,淡紫色壓花錦緞比甲,月白色百褶裙,裙擺下方還飾著織金裙襴,發髻上的黃金點翠流蘇鳳釵隨著頭部的動作擺動。
她虛歲十三歲,正是“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的時候,眉眼身體已經長開了,不出兩年,必然是個美人。
“哎喲。”采菱低聲痛呼,繡花針紮到了食指。
劉媽媽吮了吮女兒的手指頭,止了血。將食盒推到采菱麵前。
“痛死了。”采菱撒嬌似的往母親懷裏鑽,“娘喂我吃。”
等了片刻,不見動靜,采菱轉過身來,見母親直愣愣的瞅著自己。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采菱取了腰間的菱花小鏡自照,“沒有呀,幹幹淨淨的。”
劉媽媽撫了撫女兒光潔的額頭,“下個月,你就去東籬院服侍九小姐去吧。”
“什麼?您叫我去給九小姐當丫鬟?!”采菱揉著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劉媽媽一字不落的複述了一次,想必是考慮了很久。
采菱從母親懷裏爬起來,“我不去!家裏又不缺我的月例銀子,九小姐那裏也不缺丫鬟,為什麼一定要我去!”
劉媽媽眼圈一紅,一把抱過女兒,“你從小就是當做小姐養的,吃穿就不說了,家裏還請夫子叫你讀書識字,比起一般書香門第的小姐也不差什麼。”
“隻是,你的身份畢竟不是小姐。我和你爹都是奴籍,無論貧賤富貴,你和兩個哥哥從一出生就注定是奴才,別看我們現在過的體麵,依仗的不過是主子的喜怒,主子若看不順眼了,我們全家沿街要飯都是可能的。隻怪我和你爹無能,沒能在生你之前脫了奴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