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關……
巨石轟擊與恐蟲撞擊城門的巨響、金鐵交擊之聲、負傷痛呼、戰鬥時的呐喊、屍體墜地的悶響……譜寫成了一曲壯麗的挽歌,繚繞在這座雄關之上,久久不散。
遮天蔽日——無數在城牆上奮戰的熊貓人,今天才真正領略到了這個詞彙的含義。
背生雙翅的高等螳螂妖遮蔽了天空,下餃子一般落到城牆上,飛進甕城裏。地麵的螳螂妖部隊潮水一般湧來,用雲梯、用帶有勾爪的繩梯,乃至踩著同類的肩膀,向著城牆頂部攀爬。
而遠方的螳螂妖,卻一眼望不到邊際,找不到一絲縫隙,人頭攢動,密密麻麻,令人頭皮發炸。
轟,轟,轟……
十幾隻厚甲巨殼的攻城恐蟲,在馴蟲者的指揮下輪番撞擊厚重的甕城城門。已將這道被魔古人以優越的鍛造技術打造而出,屹立至今數千載的巨門撞的坑坑窪窪,每一次撞擊,嵌在城門內側的橫向加固梁上,都會有幾顆在早先的無數次撞擊中逐漸鬆動的螺釘掉落下來。
數條僅憑人力無法搬運,隻能以起重機吊起放置到位的粗重城門栓,亦是發生了一定形變。重達兩千餘噸的巨門,已經出現了一絲合不攏的縫隙。
遠處,數量驚人的攻城武器根本不在乎城牆上有大量己方士兵,無所顧及地拋射出一顆顆石彈,一層層削去城磚。殘陽關北側一段城牆的基座,已經在長達一天的不間斷轟擊下,被削薄了一半,終於在一陣轟隆隆的巨響中整段垮塌下去,彌漫起了大量塵煙。
城牆上仍在捉對廝殺的雙方士兵,城牆下方冒著己方攻城火力的無差別轟擊死命用工具敲鑿牆磚、以及那些仍在攀爬的螳螂妖,頃刻間就被難以計量的磚石掩埋了。
殘陽關外,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螳螂妖大軍。
可殘陽關東側,蟠龍脊以內的錦繡穀,仍舊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螳螂妖。十幾個不知何時挖出來的地道出口,不斷向外噴吐著螳螂妖,除了少量加入了攻城部隊,餘下的全都瘋了一般向東方奔去。
依稀可以看到,發生在東側數公裏外,第二道防線上的慘烈戰鬥。那條防線是由民兵組成的,本應位於殘陽關東側一公裏的位置,是在這一天時間裏逐漸被螳螂妖壓到幾公裏外的。
透過狂奔的螳螂妖間的微小縫隙,依稀可以看到第二道防線在撤退過程中,留在半路的大量屍體。如若仔細去聽,甚至能聽到淌水的聲音——熊貓人的血,彙成的長河。
地麵?
看不到地麵。
地麵是紅色的。
驚恐?
沒有驚恐。
麵對百倍於己方的螳螂妖,所有誓死抵抗的熊貓人都知道結局將會如何。一天的時間裏,他們隻有機械地揮舞著手中的武器,與接連湧上城牆的螳螂妖進行戰鬥,指掌早已僵硬,宛若長在了武器上麵,掰都掰不開。
這些螳螂妖太可怕了,以悍不畏死稱之,都無法盡善盡美地表達出那種瘋狂。
就好像受了什麼刺激,所有螳螂妖臉上都帶著前所未見的瘋狂與決絕,就仿佛今天這一戰是他們的最後一戰,不勝即亡。沒有任何螳螂妖會退縮,哪怕身負重傷,也要用牙咬、用手撕,去蕩平擋在前路上的最後阻礙。
熊貓人根本就無從抵擋,每在城樓上堅持一秒,都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絕望?
哪有什麼絕望,任何思緒都仿佛遠在天邊,麻木的思維,早已容不下任何思緒了。
會死嗎?
會的。
但犧牲在此地的所有將士,都將與這座行將傾頹的雄關一道,化身英靈,成為永世不倒的方碑,向所有來此一觀的後人,述說何為勇氣,何為堅毅……
……
砰!
城樓上,老李一平底鍋拍翻了那隻從背後攻擊犛牛氈的螳螂妖,扶起灰頭土臉,滿身血跡的土地精好友。